天色愈发晦暗,仿佛连最后一点星光都被这凝重的杀机所冻结。
刘忙蹲伏在鹰嘴崖的最高处,身披一件与岩石颜色相近的灰色斗篷,寒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目光死死锁定着下方那条蜿蜒如蛇的谷道。
身旁的陈到已经巡视完第三遍,每一具调试完毕的连弩都覆上了厚厚的草席,弩手们蜷缩在草席之下,与枯败的山林融为一体,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都准备好了。”陈到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山谷里的鬼神。
刘忙点了点头,没有回头。
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脏在胸膛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与远方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隐隐合拍。
那不是错觉,那是张飞的八百“诱饵”正在靠近。
为了让这场戏看起来天衣无缝,张飞和他麾下那八百精锐,是真正意义上的轻装狂奔,他们丢弃了副武器,撕裂了战旗,甚至在脸上涂抹了混着汗水的泥污,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惶与溃败。
“来了。”刘忙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三千张弓,就等你这头虓虎一头撞进来。”
山谷的另一头,地平线上烟尘滚滚,如同一条黄龙直扑小青山。
张飞一马当先,胯下的乌骓马已经跑得口吐白沫,他本人更是状若疯狂,不时回头望向身后,那张黑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紧追不舍的,正是吕布亲率的三千西凉铁骑。
赤兔马神骏非凡,四蹄翻飞,快如一道赤色闪电,将大队骑兵远远甩在身后。
吕布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眼神中却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
“主公!”副将成廉策马赶至吕布身侧,气喘吁吁地指着前方愈发狭窄险峻的地形,“前方就是小青山,谷道崎岖,两侧山势陡峭,是绝佳的设伏之地!那张飞败得如此蹊跷,恐有埋伏啊!”
吕布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声如洪钟:“埋伏?就凭刘备手下那群土鸡瓦狗?一群连兵器都扔了的逃兵,也配在本侯面前设伏?传我将令,全军突进,不必减速!我要亲手拧下张飞的脑袋,看他还有何面目去见他那两个兄长!给我踏平!”
将令一下,西凉铁骑再无犹疑,催动战马,如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咆哮着冲入了小青山的第一道关口——老鸦口。
老鸦口地势内宽外窄,形如一个巨大的口袋。
当吕布率领的前锋部队刚刚越过谷道中线,还没来得及为即将追上猎物的喜悦而欢呼时,一声凄厉的鸟鸣划破天际。
紧接着,三面令旗在山崖之上猛然挥下!
咚!咚!咚!
三声沉闷如牛皮巨鼓的重击声,并非真的鼓声,而是千具连弩的机括同时崩响所汇成的死亡交响!
刹那间,崖壁两侧的草席被尽数掀开,露出了下方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弩机。
三千支淬了毒的铁制箭矢,在顷刻间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谷底毫无防备的西凉铁骑倾泻而下!
那不是箭雨,那是钢铁的瀑布,是死亡的镰刀。
“噗!噗!噗!”
令人牙酸的入肉声响成一片,高速飞行的箭矢轻而易举地洞穿了骑兵们的皮甲,甚至连铁甲也无法完全阻挡。
首当其冲的前排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巨大的冲击力连人带马钉死在了对面的坡壁之上,瞬间变成了刺猬。
战马凄厉的悲鸣响彻山谷,它们成片成片地倒下,翻滚的马身将背上的骑士压成肉泥,或是将他们狠狠甩飞出去。
成廉眼睁睁看着身旁的亲兵被三支箭矢贯穿胸膛,脸上兀自带着追击的兴奋。
他亡魂皆冒,刚要勒马后退,胯下战马却发出一声哀嚎,脖颈处血花飙射,轰然向前翻滚。
巨大的惯性将成廉抛出数丈之远,他重重摔在地上,内脏仿佛已经移位。
他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着箭矢射来的山林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血沫声:“刘备!你——卑鄙!”
话音未落,一支流矢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咽喉,将他后半句话永远地堵了回去。
短短数十息,谷道内已是人间炼狱。
断肢残骸与战马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成溪流,将脚下的土地浸染得泥泞不堪。
“啊啊啊——!”
吕布目眦欲裂,他亲手提拔的猛将就死在自己面前,这让他陷入了狂暴。
他挥舞着手中的方天画戟,舞得密不透风,形成一道银色的光轮,将射向自己的箭矢尽数磕飞劈断。
“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火星四溅。
“不讲武德!鼠辈!只会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吕布狂声怒吼,声音中蕴含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山谷点燃。
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赤兔马会意,发出一声如龙吟般的长嘶,竟无视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四蹄奋力一跃,强行从尸堆之上越过,如一道赤色的幻影,直扑向第二道伏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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