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静得落针可闻。
赵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千钧之重,砸在南郑王府沉凝的空气里:“主公,江陵急报。糜竺大人府上的账册被人动了手脚,三万余农户,误缴了三倍的赋税。如今民怨沸腾,已呈燎原之势。”
刘忙眼帘低垂,仿佛早已入定,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然而,他的心神,却已顺着那奇异的共鸣,沉入了千里之外,一片名为“民声”的苦海。
刹那间,无数细碎而尖锐的声音刺入他的意识。
“阿娘……阿娘把嫁妆的银簪子都卖了,才凑够了税钱……”这是一个稚童带着哭腔的嘶喊,饿得发慌,却不敢多要一口稀粥。
“刘使君不是说要‘轻徭薄赋’吗?怎么到了咱们这儿,收税的官爷却说一切照‘蔡氏旧规’,还说……还说这是新来的主公给荆州士族的体面……”这是一个老农在田埂上的绝望叹息,他浑浊的眼眸里,映不出半点青天。
一声声,一句句,皆是淬了血的钢针,扎得人心头发麻。
这已不是简单的民怨,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离间,要将他刘备集团与荆州百姓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彻底撕碎。
就在此时,他脑海深处,那冰冷的系统音再次低鸣。
【检测到潜伏的伪忠者正在动摇民心根基,民心值将在七日内跌破警戒线。】
【连锁任务【正本清源】已激活。】
【任务目标:揪出幕后黑手,涤荡伪忠之言,重塑荆州民心。】
刘忙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原本温和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没有滔天的怒火,没有急切的质问,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一句足以让整个荆州官场天翻地覆的话。
“去江陵,传我将令,召马季常(马良)来。设三堂会审——这一次,让百姓,自己来审一审这所谓的‘忠臣’。”
数日后,江陵府衙。
往日威严肃穆的公堂被彻底改造,正中悬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
主审席上,坐的不是官,而是名士马良,他神色平静,只负责维持秩序。
左侧,原荆州别驾刘先亲执文书笔录,确保一言一字皆有案可查。
而最关键的右侧,则空无一人,却对着堂下黑压压的百姓。
此为民意之席,百姓可直诉冤屈,证人可当堂对质,被指控的罪吏,亦可为自己辩白。
这便是“三堂会审”。
审案首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农,颤颤巍巍地捧着一本被汗水浸透的残破账册走上堂来。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青天大老爷啊!小老儿识字不多,那税吏拿着这册子,指着上面的数,说是‘刘使君新令’,体恤旧主遗臣,所以今年的税要多缴两成。我……我祖祖辈辈都是这荆州人,哪敢不听使君的话啊!”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属吏官服的青年邓羲出列,手中展开一幅巨大的图卷,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清晰地对照着两本账目。
“诸位乡亲请看,”他朗声道,“此乃从糜竺大人府上查抄的伪账,与库房存留的底账对比。伪账中,所有数目都用了一种‘蔡氏旧码’加密,此法只有蔡氏一族的核心账房才会使用。他们将底账中的‘一’字,巧妙地添笔改成‘三’字,将‘免’字旁边的偏旁抹去,使其看似寻常文字。这等手法,非数十年浸淫此道的老手不可为!”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紧接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算童,被允许捧着一本伪账原件上前。
他指着其中一行几乎难以察异的蝇头小字,用清脆的童音喊道:“这里!这里的墨色比旁边的要新一些,闻起来还有淡淡的松油味,是昨夜才用急就章补上去的!我跟阿爹学过,这原本写的是‘免税’二字!”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铁证如山,伪造之实,昭然若揭!
接下来的两日,越来越多的百姓与苦主上堂作证,矛头直指几个蔡氏、张氏的旁支子弟。
他们或垂头丧气,或矢口否认,场面一度陷入胶着。
一直藏在人群后方,冷眼旁观的张允,终于动了。
第三日审理正酣,他忽然一身重孝,披麻戴孝,双手高高捧着前荆州牧刘表的灵位,一步一顿,悲声泣血地闯入公堂。
他将灵位重重地供在堂前,声震屋瓦,压过了所有嘈杂:“我等所为,非是贪图钱财,而是为旧主守土,为荆州守义!刘备入蜀,何其风光!可他忘了,是谁在他穷途末路之时,收留于他!如今他大权在握,便宠信北来的糜竺、西来的法正,将我荆州士人视若敝履!他们这些外臣,何德何能,掌我荆州赋税大权?我等今日之举,乃是为刘景升公鸣不平,为我荆州千万士子,争一口气!”
这番话掷地有声,瞬间击中了在场不少荆州本地士族的心事。
他们本就对刘备带来的“外来户”占据高位心存芥蒂,此刻被张允一番煽动,竟有人在人群中暗暗鼓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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