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穿过营帐的缝隙,呜咽如泣。
中军大帐的帘幕猛地被掀开,一个浑身披着粗麻孝衣、以草绳自缚双臂的男人被亲卫押了进来,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男人的身前,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卷轴。
“罪臣之后,赵雁,叩见将军!”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刘忙放下手中的军报,目光如炬,落在那个名为赵雁的男人身上。
他没有去看那份地图,帐内的将领们却都死死盯着它,眼中流露出贪婪与渴望。
阴山道,那是北伐路上最凶险的一道天堑,而一份详细的地图,无异于通往胜利的钥匙。
“先祖赵信,百年前兵败降胡,为汉家之耻。然、然先祖并非甘心叛国,实乃弹尽粮绝,为保麾下数千兄弟活命的无奈之举!”赵雁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泣不成声,“这份阴山道图,乃我赵家历代先人暗中测绘,代代相传,只为有朝一日能重归故土,洗刷污名。今日,雁愿以项上人头,并献上此图,为先祖赎罪!”
他重重叩首,声泪俱下。
帐内气氛一时凝重,不少将领已然动容。
刘忙却始终沉默,他缓缓走下帅位,来到赵雁面前,并未去碰那份地图。
“你恨他吗?”刘忙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赵雁心上。
赵雁猛地一颤,整个人僵住了。
恨?
这个字像一根毒刺,扎在他血脉里一百年。
他恨先祖的投降让赵家背负了百年的骂名,恨自己生来就要顶着“叛将之后”的烙印。
可午夜梦回,他又仿佛能看到那个在绝境中挣扎的先祖,听到族中老人秘密传颂的、关于那场血战的只言片语。
“恨……”赵雁的嘴唇哆嗦着,泪水决堤般涌出,“也想……也想他能回家。”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刘忙的脑海中响起一个冰冷的提示音:
【叮!触发隐藏任务——亡者归途。百年前的冤魂仍在黑石沟徘徊,他们归乡的执念凝聚成了通往阴山深处的最后一道屏障。请唤醒赵信部残魂,获取真正的“阴山密径”。唯有亡魂安息,生者方能前行。】
刘忙的眼神骤然深邃。
他扶起赵雁,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地图,我暂且不收。你的罪,我也无法代你先祖赎。但回家的路,我或许可以帮他们找到。”
黑石沟,一个被遗忘的名字。
当阿骨查从匈奴最年长的萨满口中问出这个地名时,连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
那是一处被汉军与胡人都视为不祥的死亡之地,百年前赵信部全军覆没之处,汉军主力以“蛮夷之地,疫病横行”为由,未曾收敛一具尸骨。
刘忙策马立于沟壑边缘,凛冽的寒风卷起沙石,击打在甲胄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沟底,是一片死寂的苍凉。
锈迹斑斑的刀剑残骸与破碎的甲片散落得到处都是,在风沙的侵蚀下,与黑色的岩石几乎融为一体。
偶尔能看见几截森森白骨,早已分不清是人是兽。
沟壑中央,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跪在那里。
是小碑。
他正专注地、近乎虔诚地将一块块破碎、褪色的布片拼接在一起。
那曾是一面汉军的玄鸟战旗,如今却残破得如同乞丐的百衲衣。
刘忙翻身下马,缓步走入沟底。
老祭紧随其后,手中紧握着一根由兽骨串成的法杖,神情凝重。
“将军,此地怨气冲天,非善地。”
刘忙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小碑,扫视着这片沉睡的战场。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无数不甘的嘶吼和绝望的悲鸣。
他闭上眼,启动了刚刚获得的能力——“亡魂共感”。
心神骤然下坠,仿佛坠入无边血海。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临死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他看到一面残破的玄鸟旗下,数千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汉军士卒正结成圆阵,抵御着数倍于己的胡人铁骑。
他们手中的刀已经卷了刃,身上的甲早已破碎,但眼神却依旧凶狠如狼。
“将军!雁门关的援军……还未到吗?”一个年轻的士兵嘶声问道。
被称为将军的赵信,浑身浴血,拄着断枪,遥望着南方的天空,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了。
“他们……不会来了。”
背叛。
赤裸裸的背叛。
远处的山岗上,汉军的旗帜清晰可见,却按兵不动,冷漠地注视着同袍被屠戮。
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胡人的包围圈越缩越紧,屠杀开始了。
一个又一个汉军士卒倒下,他们在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南方那片冷漠的旗帜,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将军!我们也是汉人啊——!”
“我们也是汉人!”
这声音仿佛一道惊雷,直直劈入刘忙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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