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日头刚爬到竹竿顶,舒文相就揣着两袋水果脆片往方英家走。他特意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袖口仔细卷到小臂,裤脚也烫得平平整整——那是他去年打工时买的,平时舍不得穿,今天特意翻出来熨了熨。
村口的老槐树影斜斜地铺在土路上,舒文相踩着树影往前走,心里盘算着该跟方英说些什么。走到方英家院门口,他停住脚,抬手在红漆斑驳的木门上敲了三下,“咚、咚、咚”的声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门很快开了,探出一张略带诧异的脸,正是方英的母亲俞春花。她手里还捏着根缝衣针,线在指尖绕了两圈,显然刚才正在做针线活。
“哟!这不是小舒吗?”俞春花看清来人,脸上立刻堆起笑,往旁边让了让,“稀客稀客,快进来。”
舒文相侧身走进院子,把手里的水果脆片递过去:“阿姨,买点零嘴给方英带着路上吃。”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啥东西。”俞春花假意推让了两下,还是接过来往门后一放,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了两圈,“你找方英?她在屋里呢。”
“嗯,”舒文相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衬衫下摆,“听说她要去城里上补习班了,过来找她说说话,嘱咐两句。”
“哎呦!”俞春花突然叹了口气,往院门口瞟了瞟,压低声音说,“这么丢人的事也传到你耳朵里了?这丫头片子不争气,考成那样,还得花钱去补习,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舒文相赶紧摆手:“阿姨,这有啥丢人的?知道上进就是好事,多少孩子考砸了就自暴自弃呢,方英肯去补习,说明她心里有数。”
俞春花被这话哄得脸上缓和了些,拉着他往屋檐下的竹椅上坐,自己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对面,又问:“说起来,小舒你今年考了几分?估分出来了吧?”
舒文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比方英多了点。”他知道方英成绩不算顶尖,怕说出来让阿姨觉得他在炫耀。
“多了点是多少?”俞春花追问,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你跟阿姨还藏着掖着?快说说,到底考了几分?”
“580。”舒文相见躲不过,只好老实说。
“580?!”俞春花猛地拔高了声音,手里的针线都差点掉地上,“我的乖乖,真是厉害!这分数够上重点大学了吧?比方英强多了!”
舒文相被夸得脸红,低下头笑了笑:“还行,够上想去的学校了。”
“想去哪个学校?”俞春花追问,眼里满是赞叹,“这么好的成绩,肯定能挑个好学校。”
“报了法大。”舒文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想学法律,也挺好。”
“法大?那可是名牌大学!”俞春花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好啊好啊,将来肯定是国家栋梁!真有出息!”她越说越高兴,起身往屋里走,“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方英!这丫头,肯定没想到你会来。”
说着,她就快步往方英的房间走去,嗓门洪亮地喊着:“方英!方英!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舒文相坐在竹椅上,望着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枣树,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阳光透过枣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的蓝衬衫上,暖融融的。
屋里正收拾书本的方英听见妈妈的喊声,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手忙脚乱地把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塞进书包,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布包,攥在手里反复捏了捏,才深吸一口气往门口走。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看见舒文相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蓝衬衫被阳光晒得发亮。他也正好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方英的脸颊腾地红了,慌忙低下头,快步走过去。
“走吧!舒文相,我们出去说。”她的声音有点发紧,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指尖触到他胳膊上温热的皮肤,又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舒文相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笑着点头:“好。”
“哟哟哟,”俞春花在一旁看着,故意拖长了调子打趣,“这才多大的丫头,就知道跟小伙子避着大人说话了?翅膀还没硬呢,心思倒不少。”她说着,手里的针线在布上戳了个响,眼睛里却带着点揶揄的笑意。
方英的脸更红了,像是被泼了层胭脂,耳根子都烧了起来。她没接话,也没回头,只是攥着舒文相的袖子往院外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舒文相被她拽着,几乎是半拉半跑地跟着,裤脚扫过院门口的杂草,带起几片枯叶。他能感觉到方英的手在微微发颤,心里又觉得好笑又有些暖,便配合着她的脚步,没说话。
穿过窄窄的巷子时,方英才放慢了脚步,松开了拽着他袖子的手,往旁边挪了挪,和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巷子里的老墙爬满了青苔,阳光从头顶的瓦缝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你妈她就那样,爱开玩笑。”舒文相先开了口,想缓解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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