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家水果店门口。店面不大,只有十几平米,招牌上的红色的油漆剥落了几块,露出底下的白色木板。门口摆着几筐新鲜的水果,橘子堆成小山,苹果擦得锃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林以安摸了摸口袋,里面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是昨天给母亲买降压药剩下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母亲这几天吃不下饭,或许吃点水果能好一些。
店里的水果种类不多,但都很新鲜,货架上还挂着一块小黑板,用粉笔写着“今日特价:橘子3.98元/斤”。林以安走到最角落的货架旁,那里摆着的橘子是店里最便宜的水果。他拿起一个,摸了摸表皮,确认没有烂斑,又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捡了几个看起来品相还算不错的,放在电子秤上。
“一共二十五块。”老板抬起头,笑着说道。那声音清脆柔和,像是春日里的微风。
林以安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石头砸中。他赶紧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将零钱都掏了出来,一张十元、两张五元、五张一元,还有几个硬币,他一张一张地数着,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一、二、三……二十。”只有二十块,还差五块。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从耳根红到脖子,曾经挥金如土的他,在五星级酒店一顿饭就能花掉几万块,如今竟然连买几个橘子的钱都凑不够。
“老板,你能不能少一点?”他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手指紧紧攥着那些零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身上就只有二十块了,能不能……能不能便宜五块?”
老板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像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些许尴尬:“没事,你拿去吃吧!差的五块钱就算了,几个橘子而已,不值什么钱。”
“这怎么行!”林以安急忙摆手,他虽然落魄了,但骨子里的骄傲还在,他不能接受别人的施舍,尤其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刻,“不行,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要么我再放回去两个吧。”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拿袋子里的橘子。
“没事,我们都是老同学了,还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林以安猛地抬起头,这才看清眼前的人。老板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围裙,胸前沾了点橘子汁,头发扎成一个干净的马尾,额前留着薄薄的刘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眉眼间依稀还是当年学校里那个文静的女孩的模样——齐耳短发,总是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低头刷题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
“李欣朵?”他不敢置信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竟然会被高中同学看到。他还记得,高中时的李欣朵总是安安静静的,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而他则是众星捧月的富二代,每天开着跑车上学,身边围着一群跟班,两人几乎没有过交集,甚至他都记不清自己是否跟她说过话。
李欣朵点了点头,笑容依旧温和,她拿起旁边的塑料袋,又往里面放了两个苹果,然后将袋子递到他面前:“好久不见,林以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林以安的脸更红了,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看着李欣朵递过来的袋子,又看了看她真诚的眼神,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在他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时候,在他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他的时候,竟然是这个曾经被他忽略的老同学,给了他一丝温暖。
“谢谢你,李欣朵。”他颤抖着接过袋子,手指触碰到塑料袋的那一刻,感觉那袋子沉甸甸的,不仅装着水果,更装着一份在困境中难得的善意。
“不客气。”李欣朵笑了笑,转身从货架上拿起一个橙子,剥开皮递给她,“尝尝这个,今天刚到的,特别甜。对了,以后要是想吃水果了,就来我店里,给你算成本价。”
“不用了。”
林以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像被砂纸磨过一样。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攥着零钱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那些皱巴巴的纸币和硬币在掌心硌得生疼。刚才只顾着窘迫,此刻看清眼前人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是李欣朵。
这个名字在他心底藏了整整八年。高中时,他是众星捧月的林少爷,她是坐在教室靠窗角落里面静静发呆,永远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低头刷题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他曾在走廊拐角偷偷看她抱着书本走过,曾在运动会上假装不经意地为她递过一瓶水,甚至在毕业前夕写了封情书,却因为骄傲和自卑,最终揉成纸团扔进了垃圾桶。他总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等他足够成熟,等他能配得上这份干净的喜欢,再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可现在,他穿着皱巴巴的旧T恤,胡茬乱得像杂草,连买几个橘子都要讨价还价,这样的自己,怎么能接受她的施舍?
“我突然想起来,我妈不爱吃橘子。”他慌忙低下头,避开李欣朵的目光,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这句话漏洞百出——他明明是特意为吃不下饭的母亲来买水果,却只能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掩饰那点可怜的尊严。指尖的硬币滑落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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