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春花正弓着腰擦客厅地板,半干的抹布在瓷砖上蹭出细碎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纱窗斜斜落在她微驼的背上,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的啾鸣。手机突兀地响起时,她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指尖攥着抹布僵在原地——屏幕上跳动的“妈”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心里。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足足十几秒,指腹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落下。母亲那些尖刻恶毒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句句都刻在记忆里:“你就是个赔钱货,养你不如养条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凭什么回来分家产”“你哥买房你不掏钱,良心被狗吃了”……每次想起,胸口都像被重物压着,闷得喘不过气。
接,还是不接?俞春花咬了咬下唇,指腹蹭过冰凉的屏幕。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冷言冷语,也试着把心门关上,可血浓于水这四个字,终究像根无形的线,牵着她的神经。犹豫再三,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春花啊——”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沙哑又哽咽,和往日里那副尖利刻薄的模样判若两人。
俞春花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这是母亲这辈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得如此失态。过往的怨怼瞬间被慌乱冲散,她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怎……怎么了?妈,出什么事了?”
“春花,你……你能不能来趟医院啊?”母亲的哭声更甚,断断续续地说,“你哥他们都忙,庄稼活都离不开人,你嫂子们要带孙子,没人能来照顾我……”
停顿了几秒,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道歉:“以前……以前是妈错了,不该对你说那些重话,你别往心里去……”
俞春花鼻子一酸,所有的委屈好像都在这一刻有了出口,又好像被这声迟来的道歉堵得说不出话。她没多想,当即应道:“妈,别说这些了!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俞春花顾不上擦完的地板,随手抓过沙发上的外套,拿起钥匙就往门口冲。拖鞋都没来得及换,踩着家居鞋就下了楼,一路小跑着往小区门口的公交站赶,心里满是焦灼——母亲年纪大了,万一真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可她不知道,此刻医院的病房里,刚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太太,挂了电话后,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抬手抹了把脸,对着镜子理了理散乱的头发,随即拿起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二儿子的电话。
“儿啊,你别来医院了。”老太太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利落,甚至带着几分疼惜,“你腿脚不好,这来回折腾一趟,妈看着都心疼。”
电话那头传来二儿子的声音:“妈,那你那边没人照顾怎么行?我还是过去吧。”
“不用不用,”老太太连忙打断,语气带着几分嫌弃,又有几分理所当然,“哎呦,你小妹春花马上就到了。你一个大男人,来伺候我这么个老婆子,端屎端尿的,说出去多丢人啊,传出去人家该笑话你了。”
“妈,那我给你打些钱过去,你在医院想吃什么就买,别委屈自己。”二儿子提议道。
“打什么钱?”老太太立刻皱起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让你小妹出就行。方英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蛋糕店生意多好,一天赚的钱比你一个月工资都多,还差这点医药费和护理费?”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像是在传授什么秘诀:“行了,妈挂了啊。等会儿你小妹来了,妈再装装样子,多咳两声,说两句难受的话,让她多心疼心疼我,往后伺候起来也更上心。”
挂了二儿子的电话,老太太满意地放下手机,往病床上一靠,拉过被子盖住腿,闭上眼睛,只等俞春花赶来,上演下一场“母慈女孝”的戏码。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脸上,却没驱散那眼底深处藏着的算计。
俞春花一路小跑着冲进医院大门,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家居鞋的鞋底磨得发沉,可她半点不敢停。问清病房号后,又顺着走廊快步往前赶,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踩在焦灼的心上。
推开门的瞬间,她一眼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母亲——老太太半靠在床头,眉头拧成一团,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搭在被子上,嘴里正有气无力地哼着:“哎呦……哎呦……”
那声音听得俞春花心一紧,刚才路上攒下的喘息还没平复,声音就先带上了哭腔:“妈!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说的?”
她快步走到病床边,伸手想探母亲的额头,却被老太太偏头躲开了。
“好什么好?”老太太睁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刻意装出来的虚弱,语气却依旧带着刺,“老婆子我就是苦命一条,养了六个孩子,到头来没一个真心疼人的。病成这样,床边连个端水的人都没有,还不如死了干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