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菜地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脚下突然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王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她下意识地想抓住旁边的杂草,可手里的塑料膜太滑,手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柱歪向一边,照在远处的树干上。她整个人往前扑去,额头重重地磕在一块露在地面的青石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眼前的黑暗里炸开无数光点。
她想喊救命,可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手里的塑料膜散落在地上,被风吹得卷了起来,盖住了她的手背。她能感觉到额头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温热的液体滑过下巴,滴在冰冷的泥土里。意识像被潮水慢慢淹没,耳边的风声、草声都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将她彻底裹了进去。
天快亮的时候,风停了,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王老太太趴在冰冷的土路上,身体早已没了动静,只有散落在身边的塑料膜,还在晨露里泛着微弱的光。
直到第二天中午,邻居张婶去后山挖野菜,才远远看见菜地旁边躺着一个人。她心里纳闷,走近了才看清是王老太太,身上的外套沾满了泥土,额头的血迹已经发黑凝固。张婶吓得腿都软了,她颤抖着伸手碰了碰王老太太的胳膊,指尖传来的冰凉让她瞬间跌坐在地上——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温度的冷,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
张婶连滚带爬地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王老太太出事了!在后山菜地那边!”村民们听见喊声都跑了出来,跟着张婶往后山赶,有人赶紧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可等医生赶来的时候,检查过后只摇了摇头——王老太太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尸体都凉透了。
阳光正好的中午,后山的菜地里却一片死寂。刚冒芽的玉米苗还好好的,可那个为了保护它们连夜赶来的老人,却再也看不到它们成熟的样子了。村民们围着王老太太的遗体,一个个红了眼眶,谁也没想到,那个平时总在村口跟人唠嗑、爱说爱笑的老太太,会以这样突然的方式离开。
手机从俞春花指间滑落时,她还没从“妈死了”的惊雷里缓过神。直到听筒里二哥的哭声混着杂乱的人声钻入耳膜,她才猛地回过神,连手机都忘了捡,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衣柜里没收拾完的厚衣服还散在床沿,床头柜上的樟脑丸滚落在地,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回娘家,见妈最后一面。
她冲到楼下,拦出租车时手还在抖,跟司机报地址的声音带着哭腔,连话都说不完整。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秋日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她靠在车窗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脑海里全是母亲的样子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过,每一个都让她心口揪得发疼。她怎么就没多跟母亲说几句话呢?怎么就没早点回娘家看看呢?方英不让她给母亲钱,她还想着等过段时间偷偷塞点,可现在,再也没机会了。
出租车一路疾驰,直到天黑透了,才终于停在老家村口。俞春花付了钱,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踩着村里坑洼的土路往家跑。村口的老槐树在夜色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呜咽。她跑过邻居家的院墙,看见自家窗户里亮着灯,还有人影在晃动,心里的急切又多了几分。
推开门的那一刻,一股混杂着香烛和纸钱的味道扑面而来。堂屋里挤满了人,五个哥哥都在,还有几个亲戚,他们围坐在桌子旁,手里拿着烟,嘴里说着什么,气氛却一点都不沉重。俞春花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没有一个人眼里带着哀伤,反而个个都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人脸上还带着几分随意,像是在讨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小妹回来了。”大哥看见她,抬了抬头,语气很平淡,没有丝毫安慰的意思,“正好,我们正商量着你妈的葬礼该怎么办,你来了也听听。”
俞春花没理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堂屋中央——那里放着一口棺材,盖着一块深色的布,旁边点着两根白烛,火苗在夜色里微微跳动。那是妈住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她一步步走过去,在棺材旁边蹲下,手轻轻放在棺木上,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
“妈,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啊……”她哽咽着开口,声音里满是绝望
没有人过来安慰她,桌子旁的讨论还在继续。二哥吸了口烟,说:“葬礼别太铺张,简单办办就行,省点钱。”三哥跟着附和:“是啊,妈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没必要搞那么隆重,到时候请几个亲戚吃顿饭就完了。”四哥还在算着账:“棺材钱、纸钱钱、酒席钱,加起来得不少,我们兄弟几个得分摊一下……”
他们讨论的是母亲的葬礼,却句句都离不开“钱”,没有一个人提起母亲生前的好,没有一个人说一句想念的话。俞春花听着他们的话,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这就是母亲掏心掏肺疼了一辈子的儿子们?这就是母亲宁愿自己省吃俭用,也要帮衬的儿子们?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棺材上失声痛哭起来,哭声在安静的堂屋里回荡,尖锐又悲凉。眼泪打湿了棺木上的布,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悲痛都哭出来。她想起母亲这辈子的不容易,嫁给父亲后,起早贪黑地操持家务,拉扯大六个孩子,对五个儿子更是倾尽所有,可到头来,在她死后,儿子们却连一点哀伤都没有,只想着怎么省钱,怎么分摊费用。
夜色越来越深,堂屋里的讨论还在继续,烟雾缭绕,人声嘈杂。只有俞春花一个人,守在母亲的棺材旁,哭得撕心裂肺。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户吱呀作响,像是在为这个可怜的老人鸣不平。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嗓子疼得发不出声音,眼睛也肿得像核桃,可心里的痛却一点都没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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