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车在自家小区楼下停稳,俞春花推开车门,初春的冷风立刻灌进衣领,让她打了个寒颤。方英将她送到单元门口,看着她疲惫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才转身离开。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几盏,忽明忽暗。俞春花扶着冰冷的栏杆,一步一步往上挪。每上一层,心里的沉重就多一分。她知道,家里等待她的,恐怕不是安慰,而是另一场风暴。
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门“咔哒”一声开了,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厨房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伴随着抽油烟机的轰鸣声。
“回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吓了俞春花一跳。
方梁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里,手里夹着一支烟,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新闻,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俞春花“嗯”了一声,换了鞋,将随身的布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她没有去客厅,径直想往卧室走。
“站住。”方梁终于转过头,脸上没什么好脸色,“我听说,老太太的墓地,花了五万块?”
俞春花的脚步顿住,心里一沉。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嗯。”她低声应道,不想多做解释。
“呸!”方梁猛地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声音陡然拔高,“这么恶毒的老太太,怎么值五万块的墓地?扔后山喂狗都嫌占地方!”
“方梁!”俞春花猛地转过身,眼眶瞬间红了,“我妈已经走了!你不去她的葬礼也就罢了,你能不能嘴上积点德?”
“积德?我凭什么给她积德?”方梁也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被这句话激怒了,“你妈当初是怎么骂我的?你忘了?”
方梁的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怨气。他无父无母,是从偏远农村里拼尽全力才在城里站稳脚跟的青年。当年和俞春花处对象时,王老太太就没正眼看过他,觉得他家境贫寒,配不上自己的女儿。每次上门,王老太太不是冷嘲热讽他“穷酸样”,就是明里暗里地撺掇俞春花跟他分手,说他“没前途,给不了她幸福”。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方梁心上,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无法释怀。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俞春花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她已经死了,你还揪着不放干什么?”
“过去的事?”方梁冷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鄙夷,“这个老妖婆就应该下地狱!难怪五个儿子没一个孝顺的,都是被她自己作的!我告诉你俞春花,这钱,我一分都不会认!”
“我没让你认!”俞春花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钱是英子垫的,跟你没关系!我不想和你吵,我累了。”
她说完,转身就往卧室走,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可方梁却不依不饶,跟在她身后,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地辱骂着王老太太,那些不堪入耳的词语,像鞭子一样抽在俞春花的心上。
“你站住!我话还没说完!”方梁一把抓住俞春花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俞春花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放开我!方梁你放开我!”
“放开你?”方梁凑近她,语气阴狠,“我告诉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那个老妖婆!还有,你也别想着再贴补你那几个好兄弟!他们一个个都比我们有钱,凭什么要我们出钱给那个老东西买墓地?”
提到五个舅舅,俞春花的心里又是一阵刺痛。是啊,他们一个个都过得比自己好,却连母亲的丧葬费都要推诿,最后还要靠刚工作的女儿垫钱。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她的兄弟,是母亲的儿子。
“他们是我兄弟!”俞春花咬着牙说。
“兄弟?他们把你当姐妹了吗?”方梁嗤笑一声,“老太太下葬,他们人影都没一个,就把烂摊子扔给你!你就是个傻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俞春花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力。她知道方梁说的是事实,可她却无法改变什么。母亲走了,兄弟靠不住,连自己的丈夫,也这样对她。
“我不想跟你说了。”俞春花低下头,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
方梁见她不再反抗,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狠狠甩开她的胳膊,冷哼一声:“最好如此!别让我再听见你为那个老妖婆辩解!”
他转身走出卧室,客厅里传来他打开电视的声音,喧闹的综艺节目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却也更加凸显了卧室里的冷清。
俞春花无力地跌坐在床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想起母亲的葬礼,想起女儿的懂事,想起丈夫的冷漠,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她从包里拿出那块母亲留下的旧手帕,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两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是女儿方朵和儿子方鹏。
方朵今年八岁,方鹏六岁,两个孩子怯生生地看着母亲,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他们刚才在房间里,隐约听到了父母的争吵声,却不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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