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电话,打给四哥。四哥倒是没说太多刻薄的话,却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春花,不是哥不帮你,实在是今年收成不好,手里真没钱。你也知道,我家两个儿子,将来娶媳妇、盖房子,哪都要用钱,我实在匀不出钱来。你还是另想办法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第五个电话,打给五哥,也是她曾经抱有一丝希望的最小的哥哥。可电话接通后,五哥的话却让她彻底心死:“小妹?借钱啊?我可没有。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当年妈让你给我洗袜子,你还不愿意,现在想起求我了?晚了!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妈死了之后,咱们就两清了,我凭什么借钱给你?你家的事,你自己解决,别来烦我!”电话里传来五哥妻子的声音,似乎在问是谁,五哥不耐烦地说:“还能是谁,我那穷酸妹妹,想来借钱,真是晦气!”随后,电话被狠狠挂断。
五个哥哥,没有一个人问过方英的病情,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丝毫的关心,他们的话语出奇地一致,冷漠得像陌生人,甚至带着嘲讽和羞辱,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俞春花的心里。那些从小到大遭受的委屈和欺负,那些被忽视、被嫌弃的画面,瞬间涌上俞春花的心头,与此刻的冰冷回应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几乎站立不稳。
她蹲在楼梯间的角落里,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雨水顺着窗户的缝隙渗进来,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冷刺骨,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了,闷得喘不过气,连呼吸都带着疼。
她想起母亲在世时,总是对五个哥哥嘘寒问暖,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们,而她,只能捡哥哥们剩下的衣服,吃他们剩下的饭菜。她想起小时候,哥哥们抢她的零食,推她下河,撕她的课本,母亲却只会骂她“没用”。她以为,血浓于水,就算小时候不亲近,长大了遇到难处,哥哥们总会念及一丝亲情,伸出援手。
可她错了,错得离谱。在他们眼里,她从来都不是家人,只是一个多余的“赔钱货”,一个嫁出去就该彻底断绝关系的外人。所谓的血脉相连,在重男轻女的偏见和多年的冷漠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走廊里传来护士匆匆走过的脚步声,还有其他病人家属低声的交谈声,可俞春花却觉得自己被隔绝在一个冰冷的世界里。她捂住脸,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从指缝间溢出,带着无尽的委屈、绝望和彻骨的寒心。那哭声不大,却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就像她此刻无边无际的苦难。俞春花慢慢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五个哥哥的号码,可她再也没有勇气拨打第二次。她知道,从母亲生下她的那一刻起,从她被五个哥哥随意欺负的那一刻起,这份亲情就早已被冷漠和偏见消磨殆尽,只剩下一笔笔让她寒心的债。
她擦干眼泪,缓缓站起身,眼神空洞,却又在片刻后燃起一丝微弱的坚定。不管有多难,她都不能倒下,方英还在等她,弟弟妹妹还在等她。她深吸一口气,雨水的湿气呛得她喉咙发疼,却也让她清醒了几分。没有娘家的帮助,她就自己想办法,就算是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子糊口,就算是去工地上给人搬砖,就算是求遍所有认识的人,她也要把方英救回来,也要让弟弟妹妹继续读书。
只是那份血脉相连的亲情,从此便如这窗外的雨水,落地成冰,再也暖不回来了。往后余生,她再也没有娘家,再也没有那些所谓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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