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站在茶水间门口,看着保洁阿姨把那袋废纸倒进大垃圾桶。她的动作很平常,像是每天都在做的事。可他知道,那牛皮纸袋里藏着一条线索,一条刚刚被人冒险送出、又迅速被抹去的痕迹。
他没拦她,也没说话。
有些事不能急。越是着急,越容易打草惊蛇。他转身回工位,坐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三秒,然后掏出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李工不怕退休,但他怕连累家人。”
这句话写完,他自己都笑了下。笑自己居然开始琢磨一个档案管理员的心理活动。可这笑没持续两秒就没了。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瞎猜。李工最后那句话——“我快退休了,不怕事”——不是逞英雄,是松口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愿意说一点,是因为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但为什么只说一半?因为还有人会被牵连。
比如孩子,比如妻子。
老夫子合上本子,靠在椅背上。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桌角。他没去挡,就让那光晒着。脑子里反复回放昨天的画面:李工的眼神,语气,还有他把纸袋塞进垃圾桶时的手势。那不是随便一扔,是刻意藏起来。他知道会有人来收走,所以他才选了那个位置——最底下,盖上废纸,像是等着谁来取货。
这就说明,这件事还没完。
第二天早上,老夫子比平时早到半小时。他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一盒茶叶。这茶不贵,但也不便宜,是本地老字号出的红茶,听说李工喝的就是这个牌子。他在档案室外站了几分钟,等楼道没人了,才推门进去。
李工已经在了。他正弯腰整理一摞旧文件,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
“你又来了。”他说。
“嗯。”老夫子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刚好家里多了一盒,想着您可能用得上。”
李工没动那盒子,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码文件,动作慢,但很稳。
老夫子也不急,靠着桌子站那儿,说:“昨天的事,谢谢您。”
“我没说什么。”李工头都没抬。
“您说了报销单的事。”老夫子声音不高,“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明白意思。一个人走了,名字还在系统里走流程,这不对劲。”
李工停下手,终于抬头看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拿她的身份做事。”老夫子说,“而且做了还不想让人发现。”
李工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该查这些。”
“我知道危险。”老夫子点头,“可我也知道,有些人不该被忘了。张丽华当年在宏远拿奖的时候,是真凭本事上的台。现在呢?十年过去,没人提她一句,连退休都没个仪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值得吗?”
李工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认识她?”
“不认识。”老夫子摇头,“但我见过她领奖的照片。那时候她眼神亮,站得直。和现在不一样。”
“人都会变。”李工低声说。
“可不该变得这么彻底。”老夫子往前一步,“您觉得她是自愿退的吗?”
李工没回答。他转过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的一条缝,往外看了看。走廊空着,没人经过。
“她在宏远做过两个重点项目主管。”他终于开口,“一个是城东旧改,一个是跨区物流园。项目结束时,客户专门写了表扬信送到集团总部。年终评优,她是唯一一个基层出身拿‘卓越管理奖’的人。”
老夫子心跳快了些:“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一夜之间就没消息了。”李工回头看他,“系统里没有离职记录,人事档案也被调走过。后来有人说她家出事了,也有人说她得罪了领导。但我觉得……”他顿了顿,“财务那边动作太大,太整齐了。”
“什么意思?”
“那段时间,审计组突击查账,连续换了三个部门负责人。有两个人调岗,一个辞职,还有一个……住院了。”李工压低声音,“这种节奏,不像正常轮换。”
老夫子立刻想到那张报销单。名字挂着,钱还在走。如果张丽华真的走了,谁在用她的名义签字?又是谁批准的?
他追问:“您觉得她是被迫离开的?”
李工没正面答,只说:“有能力的人不该悄无声息地走。可有时候,越有本事,越容易变成别人手里的工具。”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老夫子脑子嗡了一下。
他知道,李工已经说得够多了。再问下去,就是逼人犯险。
他没再追问,而是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李工:“您看看这个人,您认识吗?”
照片是新闻截图,张丽华领奖时的合影。旁边站着几个高管,其中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C位。
李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立刻把手机推开:“别让我看这个。”
“他是王振邦。”老夫子收起手机,“宏远前财务总监,现在是市商会副会长。上周我们公司清洁外包招标,中标单位是他侄子名下的公司。而张丽华,就在他们派来的员工名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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