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数千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有同情,有质疑,有幸灾乐祸,有茫然不解。
他从怀中,慢慢取出一柄锈迹斑斑的老茶刀。
“这把刀,是我父亲留下的。”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他曾用这把刀,劈开过最好的茶饼。他告诉我,茶性易染,人心更甚。做好茶,先做好人。”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茶刀锋刃在左手拇指上轻轻一划,一串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在无数声倒抽凉气的惊呼中,谢云亭拿起最顶上的一张空白茶引,用带血的指尖,在上面一笔一画,写下了一个鲜红的“信”字。
血迹迅速渗入纸背,仿佛烙印一般。
他举起这张血字茶引,面向众人,朗声道:“有人说,我谢云亭忘了祖宗,勾结洋人。有人说,这茶引是祸根,会败坏乡风。今天,我便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当着黟县所有父老乡亲的面,做个了断!”
他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这茶引,是什么?是蜡,是纸。蜡,烧了,就没了。纸,烧了,也成灰。”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金石撞击:
“但我云记立下的规矩,是什么?是人心!是信义!诸位看得见的蜡,烧了就没了;但我这颗看不见的心,咱们茶农盼着过好日子的心,越烧,只会越亮!”
说罢,他拿起一旁的火把,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毅然决然地,点燃了脚下的茶引高台!
不是守护,而是焚烧!
他亲手点燃了自己建立的商业帝国的基石!
“疯了!他疯了!”人群中有人失声尖叫。
吴掌柜混在人群里,嘴角刚刚勾起一丝得意的冷笑,下一秒,却僵在了脸上。
火焰“轰”地一声冲天而起,热浪扑面。
就在这火光最盛之时,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中踉跄着冲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熊熊烈火,放声大哭。
是杨嫂!
“不能烧啊!谢掌柜!”她涕泪横流,声音嘶哑,“我婆家三代都是种茶的!从前卖给陈大发那些人,上好的茶青,硬生生要被他们压价三成!是有了这茶引,我才敢把家底都投进去!我家娃儿才能去苏先生的学堂念书!这烧的不是纸,是我们的命根子啊!”
她这一跪一喊,仿佛点燃了另一个火药桶。
“是啊!谢掌柜!”又一个精瘦的汉子冲了出来,“去年我家遭了水灾,茶山毁了一半,是云记照着茶引上的约定,一文不少地给了预付款,才让我们一家老小没去讨饭!”
“还有我!我家的茶引丢了,拿着登记簿的存根,一样兑了钱!”
十几个茶农,接二连三地从人群中站出来,他们衣衫朴素,言辞粗鄙,却用最真实的故事,哭喊着,诉说着“云记”和“茶引”如何救了他们的家,给了他们尊严。
就在此时,广场一角,苏晚晴悄然打开了一台手摇式的留声机。
一阵轻微的“滋滋”声后,一个又一个朴实的声音,通过那巨大的喇叭,清晰地回荡在全场。
“……云记的茶引,比银元还硬气……”
“……谢掌柜是好人,他让我们这些泥腿子,活得像个人了……”
这些,都是她此前走访茶农时,悄悄录下的证言。
此刻,这些真挚的声音与现场茶农的哭喊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谣言和诋毁。
人群彻底静了。
那些曾受蛊惑的老者,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在人群的自动让路下,一步步蹒跚地走向火堆。
是刻印匠,朱铁手。
他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走到火堆前,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只有一粒米粒大小,殷红如血的微型蜡粒。
“谢掌柜,”他看着谢云亭,声音沙哑却坚定,“当初你让我毁掉原模,我说过,模子毁了,信还在。”
他将那粒小小的蜡粒托在掌心,对着众人说:“这是熔炼原模时,我偷偷留下的最后一滴火漆。它本来,不该再出现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冲天的火焰。
“但今天,这一炉火,不该只烧掉纸。它得有点祭品。”
他将那滴最后的火漆,郑重地投入火焰之中。
“这一炉,祭给所有讲真话、凭良心吃饭的人!”
蜡粒入火,瞬间消融,仿佛一滴血融入了烈焰。
全场动容。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摘下头上的毡帽,对着谢云亭,深深地鞠了一躬。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广场上,成百上千的百姓,无论茶农还是镇民,都自发地摘帽,鞠躬。
没有呐喊,没有喧哗,只有沉默的敬意,和那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火焰。
【叮!诚信图腾生成!契约共鸣由触发式升级为常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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