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萤看着掌心的字,重重地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
子时将至。
阿篾带着十名最精壮的脚夫,将五十只沉甸甸的茶箱悄无声息地抬上了一艘乌篷船。
仓栈门口,守夜的老秤王正抱着酒壶,醉眼惺忪地打着盹。
一个负责洒扫的杂工提着一桶水从他身边走过,脚下“不慎”一滑,水桶脱手,一只藏在桶底的油纸包滚落到老秤王脚边。
杂工慌忙道歉,扶起水桶匆匆离去。
老秤王依旧在打盹,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但等杂工走远,他那只搭在膝盖上的手,却悄然将油纸包拨到了身后的草垛里。
片刻后,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哼着小曲,一摇三晃地走向茅房。
五分钟后,一只信鸽从仓栈后院的黑暗中冲天而起,消失在夜色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汉口租界外的一间密室里,地下电报贩子“马电头”正擦拭着他的宝贝机器。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丢下一根金条。
“发给杜老板。云记子时动,五十担,目标汉阳和记,芦苇荡接头。”
马电头掂了掂金条,嘿嘿一笑,手指在电报机上熟练地敲击起来。
“滴滴,答答,滴滴答……”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发出的每一段电码,都被隔壁房间里,一个由阿篾重金请来的、刚从电报学堂毕业的年轻人一字不差地记录了下来。
江面上,乌篷船划破夜的静谧,向着汉阳的方向驶去。
当船行至江心,芦苇荡的轮廓依稀可见时,前后左右,突然冒出了七八条快船,如同水中的饿狼,瞬间将乌篷船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艘船上,杜沧海的心腹周师爷手持一柄盒子炮,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谢云亭!我看你这次往哪儿跑!给我上,把茶都给我扣下!”
阿篾站在船头,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嘲弄。
“周师爷,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几箱石头?”
周师爷一愣:“什么石头?少他娘的废话!”他一挥手,几个打手如狼似虎地跳上乌篷船,用斧头狠狠劈开一只茶箱。
“哐当——”
没有想象中的茶叶,箱子里,装满了从江边捡来的鹅卵石。
一箱,两箱,五十箱……全都是石头!
“空的?!”周师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江水还难看,“怎么会是空的?!”
“因为这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啊。”阿篾朗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杜老板想请我们唱戏,我们自然要唱一出全套的《空城计》!”
周师爷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气得浑身发抖,举枪吼道:“给我抓住他!”
然而,就在此时,上游传来数声悠长的汽笛声。
一艘悬挂着水警旗号的巡逻艇,探照灯如利剑般划破黑暗,直直地照了过来。
“江上怎么会有水警?!”周师爷大惊失色。
阿篾冷笑:“自然是守法公民报的警,说江心有水匪火并。”
原来,谢云亭早已算到,杜沧海的人一旦发现是空箱,必然恼羞成怒。
他提前让老秤王通过他的情报链,匿名向水警司“透露”了此地今夜将有“走私火并”的情报。
周师爷一行人看着逼近的水警,哪里还敢逗留,咒骂着下令撤退,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夜色中。
乌篷船上,阿篾对着远去的巡逻艇拱了拱手,指挥船只调头,返回汉口。
这一夜,汉阳的芦苇荡,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在云记仓栈,真正的五十担兰香红茶,被分装在数百个不起眼的米袋和菜筐里,由金花婶发动她的船帮兄弟,扮作贩夫走卒,驾着数十艘小舢板,在一片喧闹的晨雾中,从四面八方,安然无恙地渡过了长江,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了汉阳城。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仓栈二楼时,柳眉儿正低头整理着一份“损失报告”,准备向谢云亭汇报昨夜“行动失败”的“噩耗”。
谢云亭走了进来,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放在她面前。
“柳助理,辛苦了。尝尝,这是我托人刚从武夷山弄来的新品,你品品,和我们的兰香红比,如何?”
柳眉-儿端起茶杯,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感激。
她低头轻啜一口,正要开口评价。
谢云亭却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冰锤,敲在她的心上。
“这茶的封口,用的是一种混了松香粉的火漆,冷却得快,不容易粘在手上。只是可惜,仿得了形,却仿不了内里的神韵。”
柳眉儿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了谢云亭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种让她遍体生寒的审视。
谢云亭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微微一笑,将一枚火漆印章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
那印章的底部,赫然刻着一个“柳”字。
昨夜,哑女阿萤趁着无人,用这枚印章,在所有送往汉阳的米袋隐蔽处,都盖上了一个小小的标记。
“空箱走汉阳,”谢云亭轻声道,“鱼饵已经下水,咬钩的鱼也现了形。柳助理,你说,接下来,我是该收网呢,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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