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撕破雪原的沉寂,大军在肃杀的氛围中再次开拔。经历昨夜一战,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斥候的数量和侦查范围都增加了一倍。赫连铮亲自带队在前方扫清障碍,云曦坐镇中军,谢知玄与林清墨的马车被严密护卫在队伍核心。
黑风坳的道路果然崎岖难行,积雪深厚,车马时常陷入其中,需人力推挽。寒风凛冽,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穿着每一个将士的肌肤。但无人抱怨,昨夜的血战和马匪的供词,像一根鞭子,抽打着所有人不敢有丝毫懈怠。
谢知玄坐在颠簸的马车内,透过车窗缝隙,望着外面绵延的银装素裹和沉默行军的队伍。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兽皮手札,那上面不仅记载着解毒之法,更牵连着前朝覆灭、今朝暗斗的惊天秘辛。萧宏的追杀,让他更加确信,母亲留下的东西,远非一份藏宝图那么简单。
“林太医,”他忽然开口,声音在车轮碾过积雪的吱呀声中显得有些飘忽,“你对‘炎影卫复兴派’中,那股‘志在山河社稷图本身的神秘力量’,了解多少?”
林清墨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家祖遗留的记载语焉不详,只知其行事诡秘,手段莫测,似乎并非单纯为复国或权力,更像是在……寻找什么。那紫袍人,还有能驱使秘教笛声和追踪邪术的,恐怕都与这股力量脱不了干系。”他看向谢知玄,目光深邃,“谢公子,你母亲当年,或许触及了比复国更核心的秘密。”
谢知玄默然。比复国更核心的秘密?那会是什么?他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身后,是无数只想将他推入深渊的黑手。
历经数日艰苦跋涉,损折了些许辎重和体力不支的士卒后,大军终于穿越了黑风坳这片险地。当视野豁然开朗,远处地平线上,一座雄关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时,整个队伍都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雁回关!北境抵御狄人的重要屏障之一,终于到了!
关墙依山而建,以巨大的青石垒成,饱经风霜,墙体上布满刀劈箭凿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往昔惨烈的战事。关楼之上,“靖”字大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却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大军在关外数里处扎下营寨,与雁回关形成犄角之势。云曦则带着赫连铮、谢知玄、林清墨以及一队亲卫,先行入关,会见守将。
关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血腥、汗臭和烟火气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关内的景象让众人心头一沉。街道上行人稀少,且多是面带菜色、眼神麻木的百姓和缠着染血绷带、相互搀扶的伤兵。房屋多有损毁,显然经历过战火洗礼。整个关城都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疲惫的氛围。
守将王贲得到通报,匆匆从城楼上赶来。他是一个年约五旬、身材魁梧的老将,铠甲上沾满污迹,脸上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与风霜之色。见到云曦,他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督军竟是长公主亲至,随即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沙哑:“末将王贲,参见长公主殿下!不知殿下亲临,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王将军请起,守关辛苦。”云曦虚扶一下,目光扫过周遭,“关内情况如何?狄人攻势怎样?”
王贲起身,引着众人向守备府走去,一边沉声汇报:“回殿下,狄人此番来得蹊跷,主力虽屯于落鹰峡外,但其游骑斥候极其猖獗,日夜不停袭扰关防。半月来,大小冲突不下数十次,关内守军折损近三成,箭矢、滚木礌石消耗巨大,最重要的是……药材奇缺,许多受伤的弟兄……”他声音哽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沉痛已然明了。
进入守备府,厅内陈设简陋,炭火微弱,比之外面也好不了多少。分宾主落座后,王贲吩咐亲兵上茶,但那所谓的茶,也不过是些浑浊的温水。
赫连铮直接问道:“王将军,狄人游骑通常从哪个方向袭扰最多?兵力配置如何?”
王贲指着墙上一幅简陋的关防图:“主要集中在关东北方向的鹰嘴崖和西面的野狼谷。狄骑来去如风,每次人数不多,但极其刁滑,一击即走,从不恋战。末将怀疑……他们像是在试探,或者说,在拖延什么。”
“拖延?”云曦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是。”王贲点头,“以狄人以往的作风,若真要大举进攻,绝不会只是这般小股袭扰。他们似乎在等待时机,或者……在等我们露出破绽。”
谢知玄安静地听着,目光却仔细打量着王贲。这位老将言辞恳切,神情疲惫而忧虑,看似并无不妥。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是这关城内过于绝望压抑的气氛?还是王贲那偶尔闪烁、不敢与云曦长时间对视的眼神?
林清墨更关心伤兵的情况,提出想去伤兵营看看。王贲自然应允,派了一名亲兵引路。
在去往伤兵营的路上,谢知玄低声对云曦道:“殿下,这位王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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