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招待所那间敞着门的客房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窗外夜色沉沉,室内的灯光却仿佛被这沉重的氛围压得黯淡了几分。
服务员木婉清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抽噎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终于将压在心头如巨石般的冤屈倾吐出来。就在她举报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的话音落下不久,另一件更加令人发指的事情,从她颤抖而苍白的唇间艰难地溢出。
“江书记……杨主任……”木婉清一边抹着不断涌出的眼泪,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积压已久的愤怒而断断续续,“我……我今晚鼓足勇气来找您,其实……最开始不是因为我的事,是为了我弟弟……”
江河目光沉静如水,递过一杯温水,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让人安定的力量:“别急,慢慢说,说清楚。”杨燕也紧挨着她坐下,轻轻握住她冰凉而微微发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温暖与支持。
原本站在门口的李老师也不再置身事外。他悄悄将房门掩得更紧,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缝隙,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凝重,显然已被房内的叙述深深吸引。
“我弟弟叫木修贤,在县二中读高二……”木婉清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所有勇气,开始了她那更加曲折而悲愤的叙述。
县二中,名义上是县里排名第二的高中,实则环境复杂、鱼龙混杂。校园里有一小撮学生,俨然成了这里的“土皇帝”。他们要么家境优渥,父母经商、家底丰厚;要么就有某位亲戚在县里要害部门掌权。这群少年早已将心思抛离书本,反正前途早已被家庭安排得妥妥当当,到学校不过是走个过场、混张文凭。
人一旦失去约束与敬畏,便容易滋生恶意。平日里,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寻找欺负的对象——那些从偏远乡镇考上来、家境贫寒、性格老实内向的学生,成了他们眼中最佳的“玩物”。
木婉清的弟弟木修贤,正是这样的受害者。
那孩子继承了父母的淳朴和姐姐骨子里的倔强,一心扑在学习上,渴望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平时从不惹是生非。可他的沉默和优异的成绩,在那帮混混眼里,却成了“不识抬举”和“故意显摆”。
“他们……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木婉清说到此处,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哽咽,“修贤平时连菜都舍不得打,从家里带咸菜就着馒头吃,他们抢过去咬一口就扔在地上用脚踩烂,还骂他是‘乡下耗子,只配吃馊的’!”
“冬天他就那一件旧棉袄,袖口都磨得发白,他们故意用墨水往他身上泼,笑他是‘黑乌鸦’,甚至……甚至把他锁在废弃的厕所隔间里,一关就是大半夜……”
“他们逼他代写作业,稍有不满意就拳打脚踢……还抢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那点生活费,拿去买了烟,当着他的面抽……”
杨燕听得眉头越锁越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李老师也不由得推了推眼镜,脸上浮现出教师特有的愤慨与心痛。江河面沉如水,眼中的温度一点点冷却,锐利如刀。
这些细节如此鲜活而刺目,拼凑出一幅弱肉强食、令人窒息的校园霸凌图景。这世上最深的恶,往往并非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而是日复一日、悄无声息地将人的尊严与希望碾碎成粉末的慢性毒药。
“修贤他一直忍,一直忍……回家从来不敢跟我说,怕我担心,更怕给家里惹麻烦……”木婉清的眼泪再次决堤,“直到上周……他们……他们把他堵在车棚里,抢走了他身上仅有的五十块钱——那是他接下来一个星期的饭钱啊……他们不仅抢了钱,还……还说要扒了他的裤子,看看‘乡下小子是不是和城里人长得不一样’……”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在极致的羞辱与绝望的逼迫下,一向逆来顺受的木修贤终于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小兽,爆发了。
他猛地抄起车棚角落里那根旧拖把杆,双眼通红,嘶吼着胡乱抡了过去。那帮混混猝不及防,当场有两人被扫中了胳膊和后背,疼得嗷嗷大叫。混乱之中,木修贤自己也挨了好几记拳脚,嘴角破裂,眼眶霎时淤青。
一场混战,双方都挂了彩。
若在寻常情况下,这不过是校园内部的一起打架事件,理应交由校方调查处理。然而,事情的走向却迅速滑向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方向。
那几名混混的家长闻讯赶来,看到自家“宝贝”孩子居然吃了亏,顿时火冒三丈。这些家长平日对自家孩子欺侮他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地里觉得是“有出息”“不吃亏”的表现,可一旦自家孩子受了点委屈,便立刻认为是天大的不公。
几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县公安局治安大队。
副大队长梁实很快带着两名协警赶到学校。他腆着微凸的肚子,官威十足,根本没耐心听取校方领导和班主任的解释,更不愿花时间了解事件背后长期的霸凌经历。
他眼中只看得到:一方是那几个家里“有背景”“有财力”的学生受了伤,另一方,则是一个瑟瑟发抖、满脸是伤、衣着破旧的乡下孩子。
“谁动的手?反了天了!敢在县城里行凶?”梁实甚至未做基本调查,就劈头盖脸地定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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