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府气氛很紧张,大楼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从门缝里漏出的电话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应急管理局局长刘满春和矿山安全监察局局长马德彪,此刻正并排站在纪委书记卫东成的办公室里,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两人的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汗珠顺着刘满春有些斑白的鬓角滑落,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撞击胸腔的声音。
卫东成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许久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这声音像一把小锉刀,一下下地磨着两位局长的神经。墙上挂钟的秒针每走一格,都发出清晰的“咔哒”声,敲在他们的心上。
“富源煤矿透水事故,死亡两人。”卫东成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质感,“调查报告在这里。”他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应急管理、矿山安全监察,你们两个局,平时的监管是怎么做的?检查记录倒是厚厚一摞,结果呢?都是走过场!”
刘满春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卫书记,我们确实有责任,但是……”
“没有但是!”卫东成猛地打断他,手中的文件“啪”地一声摔在桌上,吓得两人同时一哆嗦。“责任就是责任!两条人命!背后是两个破碎的家庭!你们一句‘但是’就想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出一片阴影,将两人笼罩其中。一连串的“为什么”像重锤般砸向他们:“为什么隐患台账记录不全?为什么限期整改的通知书下了三次,问题依然存在?为什么群众反映的安全漏洞无人跟进?为什么……”
每一个“为什么”都像一记耳光,抽得两人面色由红转白,最后只剩下一片死灰。他们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县长江河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同样凝重,但语气比卫东成稍缓一些,只是说出的每个字,分量却更重。
“安北县的发展,不需要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更不需要不负责任的官员。”江河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县委县政府决定,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一周,就一周时间。拿出彻底整改的方案,报到纪委。同时,内部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一个都不能漏。否则……”
话没有说完,但那份不言自明的威胁,像一块巨石压在刘满春和马德彪的心头。否则之后是什么?停职?免职?还是更严重的……两人不敢再想下去。
看着两位局长脚步虚浮、失魂落魄地离开办公室,江河和卫东成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冷峻的决断。
“火候差不多了。”卫东成轻声道。
江河点点头:“那就,按计划进行。”
就在刘满春和马德彪惶惶不可终日,一边绞尽脑汁琢磨如何写出一份能过关的整改报告,一边拼命回忆自己到底在哪些环节留下了把柄的时候,他们手下的副职们,却陆续接到了县长秘书陈向华打来的电话。
应急管理局副局长齐建强正在办公室里,对着富源煤矿的资料发呆。看到来电显示是“江县长陈秘书”,他的心猛地一沉。
“齐副局长吗?我是陈向华。江县长想请你过来聊聊工作的事情,现在方便吗?”陈向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喜怒。
齐建强的心跳瞬间加速。“方便,方便!我马上过去!”他放下电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县长越过局长直接找副局长?这太不寻常了,是福是祸?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齐建强走进县长办公室。让他意外的是,江河的态度出人意料的亲切,甚至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建强同志,坐,别紧张。”江河将茶杯推到他面前,语气温和,“你在应急管理系统工作快二十年了吧?是老资格了。我听说,你的业务能力在局里是很突出的?”
齐建强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身体挺得笔直,双手恭敬地接过茶杯:“谢谢县长鼓励,我……我就是做好本职工作,谈不上突出。”
江河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转为严肃:“富源矿难,暴露出的问题很严重啊。两条人命,教训惨痛。你是局里的业务骨干,分管的就是矿山安全这一块。依你看,问题的根子到底出在哪里?”
齐建强捧着温热的茶杯,手心却在冒汗。他犹豫着,内心天人交战。说真话,势必得罪刘满春;不说,可能错过一个机会,更可能被一起拖下水。
江河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进他的心里。
终于,齐建强鼓起勇气,抬起头说:“县长,不瞒您说,事故前大概两个月,局里开会讨论季度检查重点时,我就明确提出过,要重点排查富源煤矿这类老矿的防透水工作,特别是他们越界开采可能带来的风险。但是……”他欲言又止,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但是什么?”江河追问,语气依旧平和,“建强同志,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听听真实情况。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我在这里,就是为你解决问题的。”
这句“我在这里”仿佛给了齐建强莫大的勇气。他咬咬牙,说道:“但是……当时刘局长说,说富源是县里的重点企业,纳税大户,我们要保护营商环境。过度、频繁的检查会影响企业正常生产,挫伤投资积极性。所以……最终的检查方案,还是以常规检查为主,我的建议……没有被采纳。”
说完这番话,他感觉后背都湿了,但同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江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也就是说,你作为业务副局长,其实已经预见到了潜在的风险,并且提出了针对性的监管建议,但因为种种非业务、非安全的原因,这些建议无法落实,最终导致了监管缺位。是这样吗?”
“是的,县长。”齐建强重重地点了下头,补充道,“类似的情况,不止这一次。”
江河看着他,目光深邃:“我明白了。建强同志,敢于坚持原则,说出实际情况,这很好。安北县的安全工作,未来更需要像你这样有专业、有担当的干部来挑重担子。”
这句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齐建强原本晦暗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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