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上,岛屿星罗棋布,那些海盗船来去如风,神出鬼没。他们求的是什么?无非是财货、粮食、铁器,甚至……一块能销赃落脚的地盘。”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武文仕,“河口堡新立,根基未稳,却扼守要冲,又垦殖得法,想必积攒了不少好东西。堡外河道纵横,更有新垦的良田。这对那些刀口舔血的海上亡命徒来说,岂不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
武文仕心领神会:“属下明白了!海盗袭扰,与我顺化何干?那是海上匪患,河口堡守土不力罢了。既能消耗明人的力量,搅得他们日夜不宁,疲于奔命,耽误垦殖筑堡,又能让那些海盗替我们出这口恶气!”
“正是此理。”阮潢微微颔首。
“你去办。找最可靠的人,带上足够的诚意,联络南海上有名号、够狠辣的海盗头子。阮文雄不是一直在雷州、琼州和占婆沿海一带活动吗?告诉他,河口堡有粮仓,有新建的工坊,还有那些从大明带来的工匠和女人……只要他们有胆子去拿!”
阮潢的语气充满了诱惑与恶意。
“事成之后,顺化这边,可以给他提供消息,甚至……默许他在某些偏僻的港湾暂时落脚补给。”
“妙计!”武文仕由衷赞叹。
“主公此计,驱虎吞狼,一石二鸟!属下这就去办,定会寻到最合适的海上朋友,让那河口堡永无宁日!”
“记住,手脚要干净。”阮潢最后叮嘱。
“绝不能留下任何指向顺化的痕迹。一切,都是海盗贪图河口堡的财货所为。明白吗?”
“主公放心,属下省得。定会做得天衣无缝。”武文仕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
看着武文仕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融入外面的黑暗,阮潢紧绷的脸颊才微微放松。
“明人……”他低声自语,手指再次敲击着扶手。
“你们占了不该占的地方。老夫动不了大军,但自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会伸向你们。这安南的水,深得很。想在这里种田生根?且看你们能熬过几场风浪!”
……
陵水堡的发展势头,快得有些扎眼了。
原本荒僻的海滩河口,短短一年多,屋舍俨然,田垄纵横,工坊里终日传出敲打,还有经常试验火药的爆炸声。
更别提那日益增多的人口,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汇聚到这个新兴的据点。
每日里,码头通往陵水堡内的水泥路上,运送木料、石料、粮食、铁器的马车骡车络绎不绝。
这般景象,自然瞒不过琼州府的眼睛。
虽说当初吴桥通过外公林仲元的关系,用真金白银从官府手中“合理合法”地买下了那片荒地,地契文书俱全,每年该缴纳的田赋、商税也一个子儿不少,甚至比定额还多交些“火耗”以示恭顺。
再加上每月雷打不动送往琼州卫指挥使沈从周和同知赵文远府上的那份孝敬,以及偶尔的纳捐,官府上下早就将陵水堡视为一块会下金蛋的宝贝疙瘩,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清闲收钱。
然而,最近半年来,情况有些不同了。
涌入陵水的人口实在太多了些,多到已经超出了寻常垦殖庄园的范畴。
更让指挥使沈从周心里犯嘀咕的是,不断有零星的消息传来,说那陵水堡内,时常传出闷雷般的巨响,绝非寻常爆竹或开山取石动静,倒像是……火器演放?
这可就触碰到官府的敏感神经了。
私蓄甲兵、演练火器,往大了说可是谋逆的勾当。
沈从周虽贪财,却也惜命,更怕担上失察之罪。
犹豫再三,他还是派人向陵水递了话,言辞还算客气,但询问人口激增和“异响”缘由的意思却很清楚。
收到消息,吴桥并不意外。
树大招风,这是必然。
他召集梁才文商议。
“东主,沈指挥和赵同知那里,看来是银子还没喂饱,或者……是听到些风声,心里不踏实了。”
梁才文捋着短须分析道,作为负责与琼州地方官府打交道之人,对内政和人情往来门清。
一旁伺候的阿福哼了一声:“每月孝敬没断过,逢年过节加倍的礼也送了,还能怎地?莫非真想撕破脸皮?”
吴桥摆摆手:“不至于。他们若真想动真格,来的就不是问询,而是锁链了。无非是觉得咱们这‘异响’可能带来麻烦,想再加点价码,或者探探咱们的底。既然上官问了,咱们就得去一趟,把话说开,把礼送足。”
计议已定,吴桥便带着梁才文和阿福,备上厚礼,乘船前往府城琼山。
琼州府衙门前,吴桥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抬头望着那略显斑驳的匾额。
“老爷,礼单都备齐了。”阿福在一旁低声禀报,手里捧着大红烫金的礼单。
梁才文整理着自己的衣冠,轻声道:“指挥使沈大人好色之名在外,咱们从坤甸带来的波丝姬应当合他心意。赵同知是读书人出身,新罗婢伺候笔墨最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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