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童龙城外的硝烟渐渐散去,空气中却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味,混合着热带雨林的湿腐,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曾经喊杀震天的战场,此刻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伤者的哀嚎和乌鸦的啼叫不时响起,提醒着人们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何等惨烈的搏杀。
清扫战场的工作持续了整整两天。
河口堡的士兵们虽然疲惫不堪,却依旧保持着高度的纪律性。
他们默默地收殓同袍的遗体,清点缴获,看管俘虏,救治己方伤员。
而占婆军队则完全是一片混乱,士兵们如同捡拾麦穗的农夫,兴奋地在尸堆和废弃的营帐中翻找着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为了争夺一件稍好的盔甲或一把完整的刀剑而争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
临时搭建的河口堡军指挥帐内,李德开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听着书记官汇报初步的伤亡与战果统计。
“禀将军,我军伤亡初步清点完毕。”书记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却也有一份难以掩饰的骄傲,“护卫军正规部队:阵亡三十七人,重伤失去战力者四十五人,轻伤不影响后续行动者五十二人,总计伤亡一百三十四人。”
这个数字让帐内所有军官都松了口气,继而感到震撼。
面对超过两万敌军的疯狂围攻,在几乎陷入绝境的情况下,核心精锐的战损竟然控制在这个程度,简直堪称奇迹。
这充分证明了新式燧发枪、严格训练和线列战术在面对东南亚传统军队时所产生的代差优势。
“民兵营:阵亡八十九人,重伤一百一十人,轻伤一百五十五人,总计伤亡三百五十四人。”
民兵的伤亡主要发生在防御工事被突破时的近身搏杀以及阮军骑兵的迂回冲击中。
他们的表现虽然不如正规军,但依托工事和良好的基础训练,其战斗力已然远超阮潢手下那些平时务农、战时征召的士兵。
“总计我军伤亡:四百八十八人。”
书记官翻过一页,继续念道战果部分:“初步清点,战场俘获阮军官兵五千二百余人,其中伤者约一千。清理出的阮军遗尸超过六千三百具,重伤无法救治或逃亡中死于荒野者预计不下两千人。另有无算溃兵逃入周边密林,难以追踪统计。”
帐内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阮潢带来的两万大军,真正能逃回去的,恐怕真的十不存一!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歼灭战!
缴获的兵器、盔甲、粮草、金银、攻城器械堆积如山,尚未完全清点完毕。
“至于占婆军方面……”书记官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据他们自己声称,出兵约一万六千人,现收拢回来的,加上伤兵,约一万人出头。也就是说,伤亡接近六千人。”
一名河口堡的军医官忍不住插嘴,语气充满了鄙夷:“将军,属下带人帮忙救治占婆伤兵时查看了,他娘的!真正被刀砍枪刺、箭矢火铳所伤的,不到三成!剩下的,全是逃跑时互相践踏造成的骨折、内伤、擦伤,还有慌不择路从山坡滚下摔伤的,甚至还有好几个是跑得太急被自己人绊倒踩死的!真是……真是闻所未闻!”
李德开闻言,额头青筋直跳,好不容易才压下再次破口大骂的冲动。
他早就料到占婆军不堪大用,却也没想到能废柴到这个地步!
若不是最后那误打误撞的反扑和海军拼死抵近射击,这次真的要被这群猪队友坑得全军覆没!
这时,帐外传来通报:“将军,占婆王弗阿陛下携大臣前来犒军,已到营门外。”
李德开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染血的战袍,努力让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有请。”
很快,占婆王弗阿在一群衣着华丽却难掩惊魂未定的大臣簇拥下,走进了指挥帐。
弗阿年纪不大,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带来的所谓“犒劳”,无非是一些水果、米酒和少量金银,与河口堡军此战的付出和缴获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李将军!各位天朝将军!”弗阿挤出热情的笑容,声音却有些发虚,“此战大捷,全赖将军神威,天兵奋战,救我占婆于覆亡之际!小王感激不尽,特备薄礼,犒劳将士,聊表心意!”
李德开公式化地回礼:“陛下客气了。寇仇当前,同仇敌忾,乃我军分内之事。”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寒暄几句后,弗阿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和愤慨:“只可惜,让那阮潢奸贼跑了!未能将其生擒活捉,明正典刑,以祭奠我阵亡将士英灵,实乃一大憾事!”
李德开心里立刻冷笑一声,暗道:“憾事?能赢下这场仗,老子都差点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还他妈生擒阮潢?要不是你手下那帮废物点心临阵溃逃,差点把老子坑死,说不定还真有点机会!现在倒跑来放这马后炮!”
但他面上却只是微微颔首,语气沉稳地回应:“阮潢狡诈,见机得快。我军苦战竟日,将士疲敝,穷寇莫追,亦是兵法常理。能将其主力尽歼,已足可保陛下社稷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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