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火里的真伪纹 —— 天启二年春】
归化城的风沙裹着马粪味,扑在新砌的砖窑上。王继祖踩着脚手架往下看,窑顶的关公像还在晃 —— 木匠刚把最后一颗钉子敲进去,红脸膛在夕阳下亮得像块新茶砖。“刀柄得对准恰克图方向,” 他朝下面喊,“咱的茶往哪走,关老爷就得瞅着哪。”
老伙计赵二抱着块青砖往上递,砖角沾着沙砾:“东家,这窑用河套黏土掺沙子,比山西老家的窑硬三成。” 王继祖接住砖往窑壁上贴,手指蹭过砖缝里的盐晶粉 —— 这是解县盐池的老法子,混在黏土里能让窑壁更耐烧。
一、马粪火的文火功
辰时的日头刚爬过窑顶,伙计们就往窑里填马粪。晒干的马粪块像黑褐色的茶砖,堆在窑底冒出白气。“这火软,适合白天烤茶青。” 王继祖用长杆拨了拨火堆,火星子溅在窑壁上,留下点点黑斑,“就像熬小米粥,得用文火慢慢咕嘟。”
茶青在竹匾里摊得匀匀的,每片叶子都带着露水。赵二蹲在窑口瞅温度,手里的瓷片贴在窑壁上 —— 这是从景德镇淘来的 “测温瓷”,遇热会变颜色,浅黄是七十度,正适合茶青 “发汗”。“范氏的窑用柴火直烧,” 他撇撇嘴,“烤出来的茶砖带着焦糊味,跟咱这没法比。”
正午的窑火最稳,马粪燃烧的青烟顺着烟囱飘出去,在归化城上空绕出个圈。王继祖掀开窑门瞅,茶青的颜色正从深绿转浅褐,像被晒透的烟叶。“这时候得翻一遍,” 他戴着手套扒拉茶青,指尖沾着的茶汁在阳光下泛出油光,“让每片叶子都喝饱火气,又不能烤焦了。”
突然听见窑外吵吵嚷嚷,原来是个卖马粪的老汉在跟伙计争执。“你这马粪里掺沙土!” 伙计举着块马粪块喊,掰开的断面里果然有白花花的沙粒。王继祖心里一动,让赵二把马粪都过筛子 —— 筛出的沙土里,混着极细的铜屑,是范氏商号马具上的那种。
二、炭火烈的武火劲
酉时的月亮刚挂上窑顶,王继祖就让伙计们换炭火。劈好的松木段码在窑边,像堆小山,火苗舔着窑壁 “噼啪” 响,把关公像的影子投在地上,忽明忽暗。“这火硬,能让茶砖结得瓷实。” 他往火堆里添了块盐晶块,火苗 “腾” 地窜高,带着蓝汪汪的光。
茶砖在模具里压得紧实,双驼负茶的图腾在火光里若隐若现。王继祖用特制的铁钎子扎进砖坯,拔出来看钎尖的颜色 —— 发黑说明火太旺,发白是火不够,得是恰到好处的褐红色。“就像打铁,火候不到,砖面会松垮。” 他边说边转动窑顶的关公像,让刀柄从恰克图方向慢慢转向归化城,“子时必须转半圈,这时候的火气最烈,砖心才能结住。”
赵二在窑账上记着:“第一窑,马粪火三时辰,炭火两时辰,关公像子时转向。” 账本用茶汁写就,遇潮会显形 “阴火阳火” 四个字 —— 这是 “阴阳火” 的秘记,只有王氏掌柜看得懂。
半夜巡窑时,王继祖发现关公像的底座有被撬动的痕迹。他蹲下去摸,指腹沾到点蜡油 —— 不是自家伙计用的蜂蜡,是范氏常用的牛油蜡。抬头望时,看见远处的土坡上有个黑影,正往本子上画着什么,月光下能瞧见本子封面上的三铜钱印。
三、窑变纹的真伪辨
卯时开窑的瞬间,热浪裹着茶香扑出来,烫得人直往后躲。第一窑茶砖码在地上,像排整齐的金砖,砖面的双驼纹泛着油光,驼铃位置的盐晶闪得像碎钻。王继祖拿起块砖对着太阳看,砖纹里藏着极细的冰裂纹,像冻住的河水 —— 这是马粪火和炭火交替烧出来的 “窑变”,每窑都不一样。
“你看这驼腿,” 他给伙计们演示,“这窑的腿上多道细纹,是因为子时转像慢了半刻。” 赵二点头,指着另一块砖:“那窑的驼铃歪了点,是马粪里掺了沙土,火劲不均。” 这些细微的差别,就是王氏茶砖的 “身份证”,范氏仿不来。
果然没过几日,归化城就冒出了仿品。范氏的茶砖摆在外头,乍一看跟王氏的差不多,可王继祖用指甲刮了刮,砖面就掉渣。“他们只学了样子,” 他把仿品扔进水里,砖立马泡得发胀,“没学关公像子时转向,砖心没干透,遇潮就碎。”
有个山西老乡拿着范氏茶砖来退,说砖面的双驼纹看着别扭。王继祖让他对着太阳看:“咱的驼眼睛里有个小三角,是盐晶聚的,他们的是圆的。” 老乡这才明白,为啥范氏的砖便宜 —— 里面全是猫腻。
四、蜡油记的内鬼踪
巳时的窑厂突然热闹起来,范氏的掌柜带着人来 “参观”,手里把玩着块茶砖,笑得不怀好意。“王掌柜的窑火真神,” 他故意往窑里瞅,“能不能让伙计们演示演示?” 王继祖让赵二端来新出的砖:“想学啊?先认认这窑变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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