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前的死局破 —— 崇德元年冬】
崇德元年的北风裹着焦糊味,从山海关方向滚过来。王继祖站在张家口分号的门楼子上,望着关外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了怀里的茶样包 —— 那是辽东最后一支茶队的遗物,现在只剩下点烧焦的碎末。
“东家,辽东那边的信鸽全没回来。” 账房先生抱着账本跑上来,棉袍下摆沾着雪,“刚收到宁远卫的急报,后金把山海关堵得跟铁桶似的,咱在沈阳的三个茶栈,昨天全被抄了。”
王继祖转身往院里走,青石地上的冰碴子被踩得咯吱响。分号正厅里,伙计们围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上用朱砂画的商路像条流血的蛇,从张家口一直延伸到沈阳,可在山海关的位置,被块黑陶片死死压住 —— 那是后金的标记。
“三百块砖茶,就这么烧了?” 赵二的侄子赵小四蹲在沙盘边,手里捏着半截烧焦的茶砖,砖面上的双驼纹被烧得发黑,“我叔还在沈阳看栈呢,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
王继祖没接话。他知道赵二的性子,去年在武夷山跟绿林社拼命时,这人把茶篓顶在头上当盾牌,绝不可能轻易让人抄了茶栈。可现在沙盘上的黑陶片压得那么死,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一、焦茶里的军报
未时的日头刚爬上房檐,分号的门被撞开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伙计跌进来,怀里抱着个油布包,血顺着布包往下滴:“东家!我从山海关逃出来的…… 茶队被后金骑兵截在乱石滩,他们把砖茶堆成垛,浇了桐油……”
油布包解开时,里面滚出块烧变形的铜令牌 —— 是明军的腰牌,边缘还沾着茶末。王继祖认出这令牌的样式,是宁远卫参将的信物。去年冬天,这位参将还带着亲兵来分号换过茶砖,说边关的士兵喝惯了晋商的茶,喝别的总觉得没力气。
“参将让我带话,” 伙计咳着血沫说,“宁远卫快没火药了,后金的攻城车就架在城外,再等不到补给……” 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账房先生赶紧翻出另一封密信,是从沈阳茶栈辗转送出来的,信纸被水泡得发皱,上面的字迹却很清楚:“范家掌柜在八旗兵营里喝酒,说要让晋商彻底滚出辽东。”
王继祖捏着信纸的手直抖。范家这是要借后金的刀,把晋商的北方商路全掐断。他走到沙盘前,把宁远卫的位置圈出来,那里离山海关只有百里地,现在成了座孤城。
“咱的茶砖里能藏东西。” 赵小四突然说,“去年在武夷山,不就把盐晶藏在砖缝里吗?要不……”
“藏啥?” 王继祖打断他,“现在是火药!后金的哨卡连茶砖都要劈开看,你往哪儿藏?”
二、老驼夫的怪话
酉时的雪下得紧了,分号的院子里突然传来驼铃响。王继祖扒着窗缝看,见老驼夫阿木尔牵着两峰骆驼站在雪地里,驼背上的毡毯裹得严严实实。这老汉在晋商驼队里干了三十年,从山西到蒙古,哪条路有坑都门儿清。
“阿木尔大叔,您咋来了?” 王继祖迎出去,见驼峰上的毡毯渗着油,“这是啥?”
“刚从归化城回来,带了点好东西。” 阿木尔掀开毡毯,下面竟是些桐油和柏木板,“听说辽东出事了?我那口子的侄子在宁远卫当差,托人带话要茶砖,说能提神。”
王继祖心里一动。老驼夫的侄子他认识,是宁远卫的火头军,哪用得着这么多桐油?他盯着柏木板上的榫卯,突然想起去年运茶砖时,阿木尔总说 “活人的路被堵了,就走死人的道”。
正琢磨着,赵小四慌慌张张跑出来:“东家!刚收到消息,赵二叔…… 在沈阳病逝了,范家的人说按当地规矩,得把骨灰送回山西。”
王继祖的脸唰地白了。赵二上个月还在信里说身子骨结实,怎么突然就病逝了?他瞥见阿木尔正用手指敲供桌,那桌面是块整料柏木,敲起来 “空空” 响 —— 这老汉年轻时在棺材铺当过学徒。
“小四,去给赵二叔准备棺木。” 王继祖突然说,“要最厚的柏木棺,用桐油刷三遍。”
阿木尔突然笑了,往供桌底下塞了块盐晶:“解县的老法子,棺木里塞这东西,能防潮。” 他凑近王继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活人带不动的东西,死人能带。后金的哨卡再严,也不会翻死人的棺木。”
三、沙盘上的新道
三更的梆子响过,分号的灯还亮着。王继祖把阿木尔留下的柏木板摆在沙盘边,用尺子量来量去。老驼夫说得对,棺木是个好幌子 —— 范家刚说赵二病逝,现在运棺回籍,谁也挑不出错处。
“可棺木里藏火药,万一被搜出来……” 账房先生捏着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后金的人要是劈棺查验,咱全得掉脑袋。”
王继祖没说话,往棺木模型里塞了块茶砖。砖面的双驼纹突然让他想起件事 —— 去年在蒙古,看见牧民把贵重东西藏在骨灰罐的夹层里,谁也不会怀疑。他突然抓起笔,在沙盘上画了条新线,从张家口绕到喜峰口,再转道宁远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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