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场边的汇票递 —— 康熙五十六年冬】
长芦盐场的冻土被车轮碾得咯吱响,王鸿绪裹紧貂皮大氅,指尖在铜烟壶上摩挲 —— 壶底的盐晶遇冷凝出细霜,把 “晋” 字冻得愈发清晰。他站在 “聚源盐号” 的码头栈桥上,看着二十艘盐船泊在冰水里,船帮的盐霜在阳光下泛出青白,像铺了层碎银子。
“王掌柜来得巧!” 盐商王启年踩着冰碴走来,皮靴上沾着盐粒,“刚接到户部文书,今年的盐税得在腊月前缴清,正愁现银不好运呢。” 他往冰面指了指,去年押送税银的马车就在这打滑,银子滚进冰窟窿,捞上来时冻得像块铁。
王鸿绪从怀里掏出汇票,桑皮纸在寒风里挺括不卷 —— 这是特意改良的,掺了芦苇纤维,比普通票子耐冻。“您看这票子,” 他对着光晃了晃,右上角的商号章红得沉实,是胭脂虫红混了朱砂,“户部验票的刘主事是山西老乡,他知道咱的规矩。”
王启年接过汇票,指尖在盐晶章上蹭了蹭,盐粒沾在指腹发涩:“这玩意儿真能当银子用?户部那帮官老爷可挑剔得很,去年有个盐商用茶引抵税,被他们打回来重办。”
栈桥下突然传来算盘声,是王启年的账房先生老顾在核账。那老头戴着老花镜,手指在算珠上翻飞,账本摊在盐袋上,页边卷得发黑 —— 王鸿绪注意到他翻页时,指尖总在密押诗的位置多停半秒,像在记什么。
一、盐栈里的新旧争
辰时的日头刚过冰面,王启年的伙计们正往马车上搬盐引。有个老伙计扛着盐引路过,粗布褂子上的盐霜簌簌掉:“老板,还是运银子靠谱!这纸票子要是被风刮跑,咱一年的税银就没了!”
“你懂什么?” 王启年把汇票往他眼前晃,“这票子比银子结实 —— 去年运五千两银子,路上被劫了三百两,还得给押镖的抽成;现在一张纸揣怀里,谁也抢不走。” 他突然压低声音,“再说王掌柜在票子里加了机关,户部验了保准放行。”
老顾突然插话说:“老板,要不先在票号兑两千两现银,和汇票一起送户部?双保险。” 他说话时头没抬,笔尖在账本上划了道线,正好把密押诗 “辰宿列晋” 圈住,墨色比别处深半分。
王鸿绪心里一动。这提议看似稳妥,实则是想试探汇票能否和现银一样流通。他笑着摆手:“顾先生放心,这票子上的盐晶章加了料,遇着户部的御墨能显字,比现银还管用。” 他故意把 “御墨” 二字说得很重,看老顾的反应。
老顾的笔尖顿了下,算盘珠子停在 “五” 的位置。王鸿绪瞥见账本角落有个极小的记号,是三枚叠在一起的铜钱,被盐粒盖了大半,像怕人看见。这标记和太原假票上的铜绿印子如出一辙,只是藏得更隐蔽。
王启年突然拍板:“就用汇票!” 他让老顾把税银总数抄在汇票背面,“一万两千两,少一文都不行。” 老顾抄数时,王鸿绪盯着他的手腕 —— 袖口磨出的毛边里,露出点铜色,是串在红绳上的三铜钱,被袖子盖得只剩个角。
出发前,王鸿绪往汇票的盐晶章上呵了口气,盐粒遇热气微微融化,显出 “汇通” 二字的轮廓:“到了户部,让刘主事用御墨在章上点一下,保管有惊喜。” 他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看见老顾悄悄把账本塞进怀里,账本厚度比寻常的厚一倍。
二、户部前的验票惊
午时的户部衙门前,冰棱在檐下挂得像水晶帘子。王启年攥着汇票的手直冒汗,把纸都攥出了褶子。王鸿绪站在旁边,看着刘主事穿着孔雀补子官服走出来,手里的朱笔在阳光下闪着红 —— 那是掺了朱砂的御墨,专门用来验官文书的。
“就是这张?” 刘主事接过汇票,指尖在桑皮纸上捻了捻,“晋商的纸就是讲究,冻了一路还这么挺括。” 他没急着看金额,先对着光照,突然 “咦” 了一声,“这盐晶章里有字?”
王启年的心提到嗓子眼。王鸿绪上前一步:“回大人,这是特意做的机关,盐晶章里掺了松烟墨粉,遇着御墨会显形。” 他看着刘主事把朱笔往盐晶章上点,笔尖的御墨刚碰到盐粒,就慢慢晕开两个字 ——“合规”,青黑色的,像用茶汁写的。
“神了!” 刘主事的随从们都围过来,有个小吏摸出自己的茶砖,往御墨里蘸了蘸,“这比咱验茶引的法子灵!茶引还得看水印,这票子一点就显字。”
刘主事又核对密押诗,手指在 “辰宿列晋” 四个字上敲了敲:“这改动好,把晋商的名号嵌进去,一看就知道是你们的票子。” 他突然抬头问王启年,“往年运银损耗多少?”
“回大人,最少得损两成!” 王启年赶紧回话,“路上遇劫、银子冻裂、押镖抽成,算下来比存票号的手续费贵多了。”
刘主事把汇票往案上一拍:“以后官盐商缴税,都用这票子!” 他对随从说,“去把其他盐商叫来,就说户部认‘汇通海’的票子,谁用谁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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