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号里的御墨研 —— 乾隆十六年春】
平遥总号的天井飘着松烟墨香。王鸿绪盯着砚台里的朱砂,指尖捻起点粉末对着光看 —— 这是按内务府方子调的,辰时刚从太原府运来,红得发沉,像掺了碾碎的红宝石。
“掌柜的,仿制御墨磨好了。” 账房先生老秦捧着砚台过来,袖口沾着墨渍,“按您说的,朱砂掺了三成,比官样少一成,看看容错暗号灵不灵。” 他说话时,眼尾瞟着案上的盐晶纸,纸面的银线绣纹在阳光下像撒了把碎星。
王鸿绪往砚台里滴了滴茶汁 —— 武夷岩茶熬的,能让墨色更沉。他拿起银毫笔蘸墨,手腕悬在盐晶纸上,笔尖离纸面半分高:“半刻钟显字,多一息都算失败。” 去年献茶砖时,就因时辰差了片刻,差点误了御览。
纸边的银线突然轻轻发颤,是窗外的风带起的。王鸿绪按住纸角,指腹触到盐晶的凉意 —— 这纸里掺了解县老盐,晒过五年,遇朱砂会显色,遇普通朱砂却只显半字,是特意留的后手。
天井角落传来碾墨声,是老工匠周顺在磨备用墨。他袖口的补丁用的是茶袋布,边角磨得发亮,去年给御茶房做过茶砖模具,手里的墨锭转得匀,石碾子发出 “沙沙” 响,像在数着时辰。
一、墨试的容错计
巳时的日头正当中,盐晶纸在案上微微发卷。王鸿绪提笔在纸心落下第一笔,御墨触纸的瞬间,盐晶立刻泛起淡红,像初春的桃花晕开。老秦捧着漏刻计时,铜壶滴漏的 “嗒” 声里,他数着:“一息,两息……”
银线绣的 “万寿无疆” 四字慢慢显形,边缘的金芒随着阳光转动,是银线反射的光。王鸿绪突然停笔,往砚台里又加了勺清水:“再试次朱砂不足的。” 他要看看预留的 “汇通” 暗号会不会准时显形 —— 这是怕内务府调墨时出偏差,留的救命招。
墨色果然淡了半截。这次盐晶纸只在角落显出 “汇” 字的三点水,像滴在纸上的茶渍。老秦松了口气:“成了!就算御墨差了火候,也能让宫里知道是咱票号的东西。” 他刚要收纸,却发现银线绣的 “疆” 字边角,有粒黑点没化开,像沾了沙。
“周师傅,” 王鸿绪扬声喊,“墨锭里是不是掺了杂质?” 碾墨声停了停,周顺的声音带着慌:“不…… 不会啊,都是按方子来的。” 王鸿绪走过去看,碾盘的缝隙里卡着点银末,用指甲抠出来捻了捻,发沉 —— 是铅!
二、银线的铅粒疑
未时的试墨还在继续。王鸿绪让伙计取来磁石,往盐晶纸上一贴,银线立刻被吸得发紧,那粒黑点尤其明显,像长在纸上的痣。“这铅粒哪来的?” 他把磁石往碾盘上蹭,果然吸起更多细屑,“周师傅,你用的银线是哪家的?”
周顺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墨锭 “当啷” 掉在地上:“是…… 是从北平‘裕丰号’进的,说…… 说是晋商老号的货。” 他的喉结滚了滚,“前儿取货时,掌柜的还给了包银末,说掺在墨里能让颜色亮些……”
老秦突然指着盐晶纸:“掌柜你看!‘汇’字显全了!” 果然,刚才的淡墨处慢慢显出 “通” 字,两个字凑在一起,像被铅粒催出来的。王鸿绪的心沉下去 —— 这铅粒的成色,和去年在军中异常票据上见的一模一样,发灰,发脆,是漠北银矿的路子。
“把银线取样来。” 王鸿绪的声音发紧,“用茶水煮,看看铅含量。” 去年验假票时,就是用武夷岩茶汁煮出了铅锈,那股腥气现在想起来还反胃。
伙计刚把银线扔进茶锅,天井外突然传来惊呼。老秦跑出去看,很快又踉跄着回来,脸色比纸还白:“周…… 周师傅他…… 他倒在碾盘边了!”
三、暴毙的工匠谜
王鸿绪冲到天井时,周顺已经没气了。他蜷在碾盘下,右手紧攥着团银线,指节白得发青,嘴角挂着黑沫 —— 是铅中毒的迹象。老秦掰开他的手,银线散落出来,其中根线上的铅粒特别大,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不是普通银线。” 王鸿绪捏起根对着光,线芯的铅像根细蛇,“是把铅条裹在银里,一碾就碎,正好掺进墨里。” 他突然想起周顺说的 “裕丰号”,那是范家旧部开的银号,去年就因掺铅银锭被查过。
茶锅 “咕嘟” 响了,伙计揭开盖子,水面浮起层灰膜 —— 是铅锈,和军中假票银线煮出的一模一样。老秦的手抖起来:“他们想让献票时出岔子!御墨里掺了铅,盐晶纸显字就会发黑,是欺君之罪啊!”
王鸿绪往周顺的袖口摸,摸到个硬纸团 —— 是张收据,上面写着 “银线二十斤,收票人:吴”。这个 “吴” 字的弯钩,和太原假票上的笔迹如出一辙,只是更潦草,像急着写完的。
“查‘裕丰号’的银线来源。” 王鸿绪把收据揣进怀里,铅粒硌得胸口发沉,“顺藤摸瓜,看看这铅是从漠北哪座矿来的。” 他突然注意到周顺的指甲缝里,沾着点茶砖末,金骏眉的,是总号去年给老工匠发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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