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铜钟敲过五更时,灵堂的长明灯突然爆出一串灯花。嬴政跪在秦王灵柩前的蒲团上,粗麻孝服早已被晨露浸得发沉,膝盖下的青砖凉得像冰,却远不及他此刻眼底的寒意。
“公子,该换冕服了。” 李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急促。这位新升任的廷尉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十二章纹的衮龙冕服,玄色的绸缎上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每一针线都透着皇家的威仪。托盘边缘还压着一卷黄绢,边角微微发黑 —— 那是昨夜从秦王枕下搜出的遗诏,墨迹里掺了极细的朱砂,在烛火下能看出 “传位于公子政” 五个字的笔锋,与秦王平日批阅奏章的笔迹分毫不差。
嬴政没有回头,目光落在灵柩的铜环上。铜环上还沾着半片干枯的花瓣,是昨日宗室老臣嬴傒献花时不小心蹭上的。他记得嬴傒弯腰时,袖口露出的那枚玉符 —— 雕着双头虎纹,与吕不韦府中侍卫的腰牌纹样如出一辙。更可疑的是,灵柩底部的缝隙里,嵌着几粒深紫色的粉末,昨夜李斯用银针试过,针尖立刻变黑:鹤顶红,剂量足可毒死一头壮牛。
“吕不韦在偏殿?” 嬴政忽然开口,声音被孝服闷得有些沙哑。
李斯点头:“回公子,相邦正与几位老臣‘商议’登基礼制,实则在核对门客名单。郑安平的三千私兵已围住宫墙西侧,说是防备‘六国刺客’。”
嬴政终于站起身,粗麻孝服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他接过衮龙冕服,指尖拂过肩章上的龙纹,忽然道:“去请相邦来,就说朕有要事请教。”
片刻后,吕不韦的脚步声在灵堂外响起。这位相邦穿着一身素色锦袍,腰间系着白布孝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眼角的红血丝暴露了他彻夜未眠。他捧着一卷竹简走进来,见到嬴政时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惯有的从容:“公子唤老臣来,可是为了祭天祝文?”
嬴政看着他头顶那团躁动的紫气,忽然笑了:“相邦可知,昨夜朕在父王枕下,发现了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那卷遗诏,黄绢在烛火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吕不韦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又恢复如常:“先王遗诏自然是要由公子承接,老臣已命人备好传国玉玺,午时三刻便会奉上。”
“哦?” 嬴政将遗诏凑到鼻尖轻嗅,“相邦的墨锭倒是特别,里面掺了麝香。父王素来不喜香料,怎么会用这种墨?”
吕不韦的手指在袖中猛地攥紧,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许是宫人弄错了。公子不必多疑,老臣辅佐先王多年,岂会……”
“岂会弑君篡位?” 嬴政突然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他将那包鹤顶红扔到吕不韦脚下,铜包纸裂开,深紫色的粉末撒了一地,“这东西,相邦应该很熟悉吧?去年赵穆送给您的生辰礼,一共三斤,您用了多少?”
吕不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灵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 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嬴政步步紧逼,玄黑色的气运在眼底翻涌,“那赵穆与您的密信呢?‘待嬴政归秦,可借成蟜之手除之’,这话是不是您亲笔所写?还有成蟜私吞的军粮,是不是您默许的?”
吕不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寒光直指嬴政咽喉:“竖子敢尔!老夫辅佐先王登基,执掌秦国十余年,杀你如杀蝼蚁!”
匕首离嬴政咽喉还有三寸时,陈驰带着四名死士从横梁上跃下,铁链如毒蛇般缠住吕不韦的手腕。“哐当” 一声,匕首落地,吕不韦被死死按在地上,锦袍沾满了鹤顶红粉末。
“相邦何必如此激动。” 嬴政蹲下身,捏住吕不韦的下巴,强迫他看着灵柩,“您看,父王在看着您呢。他待您不薄,您却用鹤顶红回报他,用伪诏玷污他的遗愿,良心过得去吗?”
吕不韦眼中布满血丝,嘶吼道:“嬴政!你别得意!老夫的门客遍布六国,你若杀我,天下诸侯定会联合伐秦!你斗不过他们的!”
“斗不斗得过,试试便知。” 嬴政松开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衮龙冕服的衣襟,“朕不会杀你。赐你洛阳封地,食邑万户,即日起离京。你的门客,愿留秦者既往不咎,愿随你去洛阳的,悉听尊便。”
他顿了顿,看着吕不韦震惊的眼神,补充道:“哦,对了。成蟜在蜀地的供词,朕已让人抄了百份,贴遍咸阳城。百姓们应该很想知道,他们的长安君是如何被您当枪使的。”
吕不韦瘫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终于明白,自己彻底输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中更狠、更毒,也更懂得如何掌控人心。
午时三刻的钟声准时响起。嬴政站在祭天台的中央,接过李斯奉上的传国玉玺。玉质冰凉,却在他掌心渐渐变得温热。吕不韦的门客郑安平带着三千私兵试图冲台,被蒙骜的锐士一箭射穿咽喉,乱兵瞬间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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