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国家审计署,十七层,“深挖扩线”专项工作组驻地。
夜色已深,整座城市沉入一片由霓虹与黑暗交织的寂静之中。梁芳独自坐在她的独立办公室内,四周是堆积如山的卷宗和闪烁着幽光的显示屏。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苦涩和电子设备散热的微焦气息,一种高强度脑力劳动后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亢奋的氛围笼罩着她。
她的目光紧锁在面前三块并排的显示器上。左侧屏幕滚动着密密麻麻的跨境资金流水,中间是错综复杂的股权穿透图谱,右侧则是一个专门用于内部系统查询的加密界面。
“彼岸花资本(Lycas Capital)”。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灵,盘旋在她过去数周所有工作的核心。来自特派员的绝密U盘、H省案的庞大资金流向、甚至王伯君之死背后隐约闪现的境外技术阴影,最终都或多或少地指向了这个注册于开曼群岛、背景深不可测的私募股权基金。
它像一个贪婪的黑洞,吞噬着从H省腐败网络中榨取的巨额财富,却又将自身隐藏得极深。常规的司法协作请求石沉大海,离岸金融的保密壁垒坚不可摧。梁芳深知,正面强攻难以奏效,必须另辟蹊径,寻找它可能无意中留下的、最细微的蛛丝马迹。
她的思路清晰而冷静:既然“彼岸花”本身无懈可击,那就从与它发生过交易、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关联的末端实体入手。就像追踪一头隐藏极深的巨兽,无法直接看到它的全貌,却可以通过观察被它踩踏过的泥土、碰触过的枝叶,来推断它的体型、重量和行动轨迹。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动,调出了一份数月前的工作组内部简报。那是在梳理张天贵集团海外投资脉络时,标记出的十几个疑似用于洗钱和转移资产的“空壳公司”名单。这些公司大多注册在维尔京群岛、塞舌尔等地,结构简单,存在时间短,交易记录混乱,看似毫无价值,当时因主要侦查方向明确而被暂时搁置。
梁芳的目光扫过名单,最终停留在其中一个名字上:“星辉环球有限公司(Starlight Global Limited)”。选择它,仅仅是因为它在一次极短期的外汇掉期交易中,与“彼岸花”旗下某个子基金有过一笔不足百万美元的交易记录,且注册代理信息看起来比其他几家更“敷衍”一些。
越是敷衍,越可能存在疏忽。
她将“星辉环球”的名称和注册编号输入内部合规查询系统。这个系统接入了部分国际商业数据库和国内涉外经济监管信息,权限较高,但并非万能。
结果毫不意外:公司注册于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代理是一家知名的、但以严守客户秘密着称的离岸服务公司,董事和股东名单全是 nominee(名义持有人),注册地址是代理公司的通用信箱。一切信息都标准得像教科书般的空壳公司模板,干净得令人绝望。
梁芳没有气馁。她切换查询策略,开始搜索“星辉环球”可能留下的其他痕迹。她动用了外汇管理局的跨境收支申报数据、海关的进出口货物报关记录、甚至商务部有限的境外投资备案信息…
一条极其微弱的线索,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悄然浮现。
根据一份旧的涉外税务咨询备案记录(可能是某家为其提供过服务的国内机构不慎留下的存档),“星辉环球”曾在三年前,短暂租赁过位于上海市浦东新区银城中路XXX号“环球金融中心”大厦的某个单元,作为其“代表处”地址,但该代表处从未在任何官方机构正式注册,租赁合约也在半年后提前终止。
一个空壳公司,租赁了上海顶级写字楼的办公室?虽然短暂,但这本身就不寻常。这不符合空壳公司低成本、高隐蔽性的运作常规,更像是一种…刻意的伪装?或者是为了满足某种特定临时需求?
梁芳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立刻调取“环球金融中心”的公开信息及其内部企业名录。这座摩天大楼是上海的金融地标,入驻了无数国内外知名银行、投行、律师事务所和跨国公司。
她将“星辉环球”曾经租赁的单元编号与大厦公布的楼层企业目录进行比对。
单元号对应的楼层区域,并没有“星辉环球”的名字,它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但是,当梁芳将视线投向那片区域目前公示的入驻企业时,她的目光骤然凝固了!
那片区域的几个主要租户中,赫然包括:“麦卡锡国际咨询(上海)有限公司”——一家在全球范围内都极具影响力、以承接政府和大企业战略咨询项目而闻名的大型跨国咨询公司!其背景深厚,客户网络遍布全球,据传与多国政府和情报机构关系微妙。
“星辉环球”这个空壳公司,曾经租赁的办公室,竟然与“麦卡锡咨询”在同一楼层,甚至是紧邻或共享同一片核心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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