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书房的门在吕布身后关上,隔绝了那团熊熊燃烧的战意。
屋内,陈默脸上的“暴怒”与“刻薄”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他走到那张被自己踹翻的案几旁,弯下肥硕的身子,有些费力地将它扶正,还顺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笔筒,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主公……”角落里的李儒轻声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
主公刚才那番话,又是威胁又是激将,看似将吕布逼到了绝路,可为何此刻,他却感受不到主公身上有半分真正的情绪波动,反而像一个刚刚演完一出大戏,正在收拾道具的伶人。
“文优啊,”陈默将笔筒放回原位,头也不回地问,“你说,这老虎,该怎么养?”
李儒一怔,没明白主公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他思忖片刻,谨慎地回答:“虎者,百兽之王,性猛而多疑。当以鲜肉喂其口,以威严慑其心,使其知恩亦知畏,方可为我所用。”
“说得好。”陈默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鲜肉,本相国给了。威严,本相国也给了。但光有这些,还不够。”
他走到李儒身边,肥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亲昵的动作却让李儒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
“一头猛虎,最可怕的不是它的利爪和尖牙,而是它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项圈,究竟有多结实。”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它以为自己是在山林里自由驰骋,但实际上,它奔跑的方向,打猎的目标,甚至什么时候该休息,都得由养它的人说了算。”
李儒心中剧震,他瞬间明白了主公的意思。
“奉先将军身边的人,比如张辽、高顺,还有他帐下的八健将……”陈默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谈论天气,“你派人,多‘关心关心’。本相国想知道,他们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饭。尤其是那个高顺,听说他为人忠直,只认死理,这种人,要么是最好的刀,要么……就是最先断的刀。”
“儒,明白了。”李儒躬身领命,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主公这番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在吕布这头猛虎的身边,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主公不仅要用吕布,还要彻底掌控他,将他变成一件趁手的兵器,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噬主的伙伴。
何等深沉的心机,何等冷酷的手段!
李儒对自家主公的敬畏,又深了一层。他越发觉得,主公所图,绝非一城一地,甚至非天下九州,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棋局。
“行了,别在这杵着了。”陈默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那种粗豪懒散的样子,“走,陪本相国出去溜达溜达。”
“去何处?”
“马厩。”陈默咧嘴一笑,“奉先我儿就要出征了,当爹的,总得去看看他那匹心肝宝贝,顺便……给他加点彩头。不然,天下人还以为我董卓是个刻薄寡恩的吝啬鬼呢。”
……
相国府的马厩,是整个长安城最奢华的所在。地面铺着厚厚的干草,每日一换,确保没有丝毫异味。马槽用的是整块的青石雕凿而成,里面盛放的不是寻常的草料,而是掺了豆饼和精粮的上等饲料。
而此刻,整个马厩的中心,无疑是那匹神骏非凡的赤兔马。
它通体火红,没有一根杂毛,身形高大,肌肉线条流畅得如同神工鬼斧之作。即便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打着响鼻,那股桀骜不驯的气势,也让周围其他的西凉骏马显得黯然失色。
吕布正亲自为赤兔马梳理着鬃毛,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仿佛在对待自己最亲密的爱人。他身后的几名亲兵,则忙碌地检查着马鞍、缰绳等物。
一阵喧闹声从马厩外传来。
“奉先我儿!为父来看你了!”
陈默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由远及近,人未到,声先至。
吕布动作一顿,转过身,只见陈默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李儒亦步亦趋。更后面,十几个仆役抬着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每走一步,箱子里都发出“哗啦啦”的悦耳声响。
“义父!”吕布迎了上去,抱拳行礼。虽然心中依旧对董卓的暴虐有几分不以为然,但刚刚领了军令,又见他如此阵仗地前来,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
“哈哈哈,免礼,免礼!”陈默大笑着上前,重重地拍了拍吕布的肩膀,那力道让吕布都微微一晃。
“好!好一个吕奉先!真是我董卓的麒麟儿!”陈默指着吕布,对周围所有人大声宣布,“有奉先在,何愁那关东鼠辈不灭!”
他一挥手,身后的仆役立刻将箱子抬上前来,“砰”地一声打开。
金光四射,珠光宝气,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一箱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饼,一箱是雪白耀眼的银锭,还有一箱,装满了各色珠宝玉器。
“奉先!”陈默指着那三箱财宝,声若洪钟,“此去虎牢关,路途遥远,将士辛苦。这些,你拿去!一半赏给随你出征的弟兄们,让他们知道,跟着你吕布,跟着我董卓,有的是荣华富贵!另一半,你自己留着,买酒喝,换新甲,怎么快活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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