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跳入某个影像,不是逃向某个已知的维度。
她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绝,跳向影像终结的虚无!跳向整个复制机器的删除深渊!
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带着微弱生物电流的触感,如同强行挤过一层由凝固羊水构成的胎盘隔膜。
失重感骤然消失。
双脚陷入了一种温润、粘稠、散发着微弱生物冷光的液体中。液体冰凉,带着羊水特有的腥甜气息,却又混合着一丝电离臭氧的刺鼻味道,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活体生物电池内部。
她站在一个巨大腔室的底部。这里与外界克莱因拷贝机那疯狂复制、喧嚣嘶吼的炼狱景象截然相反,呈现出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
光源并非来自穹顶或四壁,而是来自浸泡着她脚踝的液体本身——一种散发着柔和、冰冷、如同极地冰川深处幽光的液态光子羊水。羊水并不深,仅没过脚踝,却充满了整个空间的底部,如同铺着一层流动的液态蓝宝石。
腔室呈完美的球形,内壁光滑如镜,覆盖着一层不断流淌、变幻着暗金色能量流体的生物膜,膜下隐约可见复杂到超越理解的神经脉络在搏动,发出极其微弱、如同宇宙背景噪音般的嗡鸣。
腔室唯一的焦点,是正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个物体。
一个巨大的、通体由流动的暗金色能量膜包裹的胚胎舱。
舱体呈完美的卵形,如同宇宙最精密的子宫,半透明的暗金色膜壁之下,是浓度更高的、散发着浓郁生命原初气息的幽蓝液态光子羊水。
舱体表面,流淌着如同活体神经网络般的微光纹路,那些纹路并非固定,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河流般缓缓流动、汇聚、分离,散发出一种冰冷而神圣的韵律。
而在那幽蓝的、如同浓缩星云般的羊水中央,静静悬浮着一个蜷缩的胎儿。
武青瓷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那胎儿的面容……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得令人心胆俱裂!
没有一丝皱纹,没有半点风霜侵蚀的痕迹。皮肤光滑细腻,如同最上等的冷玉雕琢而成,散发着新月初升般的、纯净而脆弱的微光。五官的轮廓,眉宇间那股与生俱来的、尚未被世事磨平的倔强线条,沉睡时微微抿起的、带着一丝天然防御意味的唇角弧度……
那是褪去了所有岁月刻痕、剥离了所有痛苦记忆、洗尽了所有战斗与牺牲烙印的——
武青瓷的脸!
一个胚胎形态的、最原始、最本质的她自己!
更让武青瓷灵魂深处爆发出无声尖啸的是,那胎儿并非完全沉睡。它小小的、蜷缩的双手,以一种近乎守护的姿态,紧紧抱在胸前。而那双小小的、粉嫩的、尚未经历过任何抓握与撕裂的拳头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珍贵之物。
在这片黑暗的宇宙剧场中,一道柔和、纯净、温暖的白光,宛如晨曦破晓时的第一缕阳光,顽强地从那紧握的指缝间透射出来!
这光芒的质感,仿佛是由最纯粹的爱与希望编织而成,与周围冰冷的液态光子羊水、流动着暗金能量的胚胎舱膜壁,以及整个牧者宇宙剧场所弥漫的强制、污浊、绝望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道白光就像是一颗被深埋于宇宙冻土之下的恒星核心,尽管被重重黑暗所笼罩,但它依然不屈不挠地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微光。这光芒似乎蕴含着一种穿透所有黑暗的力量,一种能够驱散绝望、带来希望的暖意。
武青瓷如同被一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巨大的胚胎舱迈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凝固的时间之上,她的身影在冰冷的液态光子羊水中显得有些虚幻,仿佛是一个梦游者,正一步步走进一个充满未知和神秘的世界。
随着她的靠近,那道白光愈发显得明亮,仿佛是在欢迎她的到来。而那冰冷的液态光子羊水,则在她脚下荡漾开细微的涟漪,这些涟漪如同宇宙中的涟漪一般,微小却又无尽地扩散着。
她布满老年斑与深刻宇宙伤痕的枯槁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伸向那流动的、散发着神圣与不祥气息的暗金色能量膜。她想要触碰那镜中的自己,想要确认那是否只是一场荒诞的幻梦,更想要看清那双小小的拳头里,紧握的、散发着温暖白光的……究竟是什么?
就在她的指尖,距离那冰冷的能量膜仅剩毫厘之遥的瞬间——
“滋啦……滋滋……噼啪……”
一阵强烈的、如同信号被强力干扰的能量波动猛地扭曲了胚胎舱周围的空气!光影剧烈闪烁、破碎!一个由闪烁的雪花噪点和污浊青铜色光粒勉强构成的、极其不稳定、边缘不断剥落的人形残影,如同从虚空中渗出的脓血,突兀地显现在胚胎舱与武青瓷之间!
那残影的轮廓,依稀还能辨认出助产士那具由纯净雪晶构成的、曾经优雅而刻薄的身躯线条,但此刻只剩下破碎、扭曲与崩解的惨状。它没有实质,只是一个投射在空间中的、充满恶毒嘲讽意味的幽灵影像,如同牧者导演留下的最后一个、也是最恶毒的彩蛋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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