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我能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液体被推入我的血管。
不,那不是液体,只是一种冰冷的错觉,是针管里残留的空气和心理作用的混合产物——皮肤表面泛起细微的鸡皮疙瘩,仿佛有霜花在毛细血管里悄然绽放。
老吴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沙哑,像从一口枯井深处传出的回响,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某种仪式性的震颤。
他坚信这支所谓的“灵魂凝固液”能让我彻底安分下来。
我配合着他的剧本,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肌肉如断电般松弛,然后软软地倒向地面,后脑勺轻轻磕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眼皮沉重地合上,但我留下了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视网膜成了一块高精度的感光元件,将眼前的一切数据化:灯光是惨白的日光色温,约6500K;空气中漂浮着微尘,在光线下缓慢旋转,像被无形之手搅动的星云。
我的金手指,那个潜藏在我意识深处、能解构和分析一切信息的能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运转。
我记住了。
针管上贴着淡蓝色的标签,型号是标准的十毫升,边缘有些许磨损,像是反复使用过的旧物。
他注射时的角度是右臂三角肌,与皮肤呈四十五度角,推入深度约两厘米——我能清晰感知那根金属针头穿过皮下组织的轻微阻力,随后是推药时针筒活塞滑动的细微摩擦声,像老鼠在墙缝里爬行。
他说话时呼吸很沉,频率是每分钟十八次,比正常男性略快,说明他内心同样紧张,或者说,是兴奋。
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铁锈气息——那是恐惧渗出毛孔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他左手的动作。
在拔出针头的那一刻,他的左手拇指和食指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左耳垂,轻轻揉搓了三下。
一下,两下,三下。
不多不少,像是一个刻在骨子里的启动程序。
我能听见指甲与耳垂皮肤摩擦的轻响,干燥而规律,如同倒计时的秒针。
我猛然回想起在诊所里,每次他准备对某个“病人”下手前,我似乎都见过这个动作。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确认,一个将他从“吴医生”切换到“执行者”的开关。
我的意识被装进一个麻袋,然后被扔进了车里。
不,是我的身体。
我的意识清醒无比,像一枚深海里的探测器,默默记录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个参数。
我被粗暴地塞在后座,双手反绑在身后,尼龙绳深深嵌进手腕的皮肉里,每一次颠簸都让绳结收紧,带来一阵阵刺痛。
双脚也被紧紧捆住,脚踝处已开始发麻,血液流动受阻,皮肤泛起冰凉的蚁走感。
小满坐在副驾驶,我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苍白的小脸,像一朵被暴雨打蔫的栀子花。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痕,在车灯映照下闪着微光,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车子发动了,引擎低吼着,震得座椅微微发麻。
我们驶离了平坦的市区公路,很快便进入了颠簸的山路。
每一次剧烈的晃动都让我的身体撞在车门上,肩胛骨撞击金属的钝响被淹没在轮胎碾过碎石的嘈杂中。
但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疼痛是最好的清醒剂。
我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右脚上。
白天的时候,我趁着老吴不注意,用一根从旧椅子上拆下来的铁丝,一点一点撬松了运动鞋厚实鞋底的一处接缝。
那里,藏着我唯一的武器——一片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碎玻璃,是从打碎的药瓶上小心翼翼掰下来的。
它的边缘锋利如刀,在黑暗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颠簸成了我的掩护。
我用左脚的脚跟作为支点,右脚的脚趾蜷缩起来,像虫子一样蠕动着,一点点地去勾那个被我撬开的缝隙。
尼龙绳勒得很紧,每动一下,脚踝都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我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皮肤上,又冷又痒。
“当你无法奔跑时,就让自己成为陷阱的一部分。”
顾昭亭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脑海中响起。
那是很多年前,他还是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带着我去山里进行所谓的“野外生存训练”。
我当时抱怨说,女孩子学这些有什么用。
他却一脸严肃地按住我的肩膀,掌心滚烫,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星星:“晚照,记住,最危险的不是野兽,是人。有时候,示弱和静止,是为了更好地致命一击。”
成为陷阱的一部分。
我不再把这辆车看作囚笼,而是看作一个移动的信息采集器。
我开始在脑海中重建我们行进的路线图。
老吴名片上的地址是西区边缘的一个物流中转站,根据上面的编码逻辑,Z开头的代码代表镇北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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