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天,将清江浦的屋瓦街巷染成一片诡异的暗红。
陈渡像一道贴着地面的阴影,在熟悉的巷陌间疾行。匕首紧握在手,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倚仗。背后的伤早已麻木,疲惫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药,救命的药!
四海货栈经历过昨夜那场闯入,守卫必定更加森严。硬闯是送死。他需要另辟蹊径。
他想起那个倒粪桶的老农说过,送饭的都不能靠近石屋。但……负责诊治伤员的大夫呢?四海货栈养着那么多打手护卫,难免有伤病,必然有常备的药材和坐诊的郎中。
他改变方向,不再直奔守卫森严的后院,而是绕向货栈侧面,那片供底层伙计和护卫居住的杂院。这里的管理相对松散。
他潜伏在杂院外墙的阴影里,仔细观察。已是后半夜,大部分屋子都黑了灯,只有角落一间屋子还亮着,门口挂着个不起眼的、用木板草草写就的“医”字。两个护卫打扮的人正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个胳膊上缠着新换的绷带,骂骂咧咧:
“……妈的,那帮河匪下手真黑!王大夫,这伤啥时候能好?”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按时换药,别沾水,七八天吧。”
护卫骂着走远了。陈渡心中一动。王大夫……坐诊的郎中!药材很可能就在这医庐里,或者附近!
他耐心等待着。直到那医庐的灯光也熄灭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提着药箱的老者锁门离开,步履蹒跚地走向杂院深处的一间小屋,看来是回去休息了。
机会来了!
陈渡等那老者进屋后,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四周再无动静,才像狸猫一样翻过不高的院墙,落在杂院内。他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间医庐。
门上了锁,但只是普通的铜锁。他再次拿出那套开锁的工具,在血月微弱的光线下,屏息操作。也许是心神不宁,也许是锁具老旧,这次花费的时间比在书房那次长了些。
“咔哒。”
锁终于开了。他轻轻推门,闪身而入,反手将门虚掩。
医庐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血色月光,他看到一个简陋的诊榻,一个摆满瓶瓶罐罐的药柜,还有墙角堆着的一些草药袋子。
他心中一喜,立刻扑到药柜前,快速翻找。金疮药、止血散、清热解瘟的、治疗外伤化脓的……他辨认着标签,将几种急需的药材迅速抓出,用桌上的一块干净布帕包好,塞进怀里。
正要离开,他的目光扫过墙角那些草药袋子,忽然停住了。其中几个袋子上,用一种特殊的、不易褪色的颜料,标注着奇怪的符号,与他那晚在书房暗格里看到的、林静渊私藏的海图和矿石样本旁边的符号,有几分相似!
四海货栈……私藏的矿石……还有这些标记特殊的药材?他们到底在暗中经营什么?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现在无暇深究。救阿青要紧!
他将药材包揣好,正准备离开,耳朵突然捕捉到医庐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响动!
有人!
他浑身汗毛倒竖,立刻闪身躲到药柜后面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匕首横在胸前。
医庐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那黑影动作敏捷,进门后并未点灯,而是径直走向药柜,似乎也在寻找什么。
借着血月透过门缝投进来的一丝微光,陈渡看清了那黑影的侧脸——竟然是那个他在林府书房外可能遇到过、昨夜或许又暗中相助的、林震东派来的眼线!那个佝偻的老者!
老者显然也没料到医庐里有人,他动作一顿,警惕地看向药柜后的阴影,低喝:“谁?”
陈渡知道藏不住了,索性从阴影中走出,压低声音:“是我。”
老者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古井无波:“你还敢回来?”他的目光扫过陈渡怀里鼓鼓囊囊的药材包,“为了那个姑娘?”
陈渡点头,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林老爷子的人?”
“算是。”老者含糊应道,不再多问,迅速在药柜里取了几样不同的药材,动作比陈渡更熟练老辣。“四海正在全镇搜捕你们,这里不能久留。跟我来。”
陈渡犹豫了一瞬,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他跟着老者,迅速离开医庐。老者对杂院的地形极为熟悉,带着他七拐八绕,避开巡逻的护卫,来到一处堆放破烂家具和杂物的死角。
“听着,”老者转过身,语速极快,“林静渊已经知道你逃了,并且怀疑木匣里的东西被动过。他震怒之下,已下令若抓到你,格杀勿论。四海这边,胡永禄也因为人犯被劫而大发雷霆,加派了人手。”
他顿了顿,看着陈渡:“老爷子那边收到了你的信,但他远水难救近火。清江浦现在是个死局。你必须立刻离开,往西走,进山。”
“阿青伤得很重,需要救治!”陈渡急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