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像一张冰冷的嘴,把光线和声音都吞没了。陈渡弯着腰,往里走了几步,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淤泥,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叽”的轻响。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水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甜香的气味扑面而来,比避水坞任何地方都要浓郁十倍,呛得他几乎窒息。
他停下脚步,让眼睛适应黑暗。怀里,那块无字牌位和黑石散发出的寒意交织在一起,像两条冰冷的蛇缠在他的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反射,他才勉强看清了周遭的轮廓。
这不像天然洞穴。通道是方形的,虽然粗糙,但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岩壁上还能看到模糊的、早已褪色的彩绘痕迹,画的似乎是某种扭曲的水波纹,看久了让人头晕。
通道向下倾斜,延伸向更深的黑暗。水声在这里变得空洞,滴答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回音。
他夹紧油布包,一手扶着湿冷的岩壁,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越往里,空间似乎越开阔,但那股甜腻的腐朽气味也越重,几乎凝成了实质,糊在口鼻上。
走了约莫二三十步,脚下突然一空,他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发现通道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他站在原地,屏住呼吸倾听。除了水滴声,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蚕在啃食桑叶的“沙沙”声,从黑暗深处传来。
他从怀里摸索出火折子——这是之前石根给的物资里剩下的。用力晃了晃,微弱的光亮起,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范围。
他举起火折子,向前照去。
光晕扩散开的瞬间,陈渡的呼吸停滞了。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边缘。洞窟中央,不是地面,而是一片幽深的地下水域,水色黑得如同墨汁,深不见底。而在水域的周围,以及他脚下的岸边,堆积着东西。
不是金银财宝。
是骨头。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大多是人的骨骸。有些还算完整,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更多的已经散乱,头骨、肋骨、肢骨混杂在一起,堆积成一座座惨白的小山。年代久远,很多骨头已经风化发脆,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苔藓样的东西。
火折子的光有限,照不到洞窟的另一头,但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骸骨。数量之多,远超他的想象。这哪里是什么藏宝洞,这分明是一个万人坑,一个水下的乱葬岗!
那股甜腻的腐朽气味,源头就在这里。是这些尸骨,以及这潭死水,共同散发出来的。
陈渡感觉自己的胃在抽搐,喉咙发紧。他强迫自己移动目光,看向那潭黑水。
水面上,漂浮着一些东西。不是尸体,而是一盏盏莲花状的灯座,像是石头或者陶土烧制的,大部分已经倾覆、破损,只有少数几盏还勉强立着,里面早已没了灯油。
而在靠近他这边岸边的水底,借着火光,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沉底的东西,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异样的光泽。不是骨头,像是……金属器皿的碎片?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黑石猛地一震,那股吸噬般的寒意骤然加强,指向洞窟的某个方向。
他顺着感应的方向看去,那是黑水潭对面,岩壁的一角。火光太弱,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那边岩壁的形态有些奇怪,像是……凿刻着什么。
沙沙……沙沙……
那细微的声音再次变得清晰起来。这次他听出来了,声音来自脚下的尸骨堆。他低头,用火折子凑近照去。
只见在那些白骨的缝隙里,一些近乎透明、手指粗细的、像水蛭又像蚯蚓的软体生物正在缓缓蠕动,它们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个吸盘般的口器,正附着在骨头上,发出那种啃噬的沙沙声。
陈渡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踩碎了一根不知是什么部位的骨头,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这声响在空洞的洞窟里被放大了。
沙沙声骤然停止。
那些透明的软体生物像是受到了惊吓,瞬间缩回了骨堆深处,消失不见。
整个洞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水滴声和他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陈渡稳住心神,他知道不能久留。这里的气息让他极度不适,怀里的黑石也躁动得厉害。
他此行的目的,是放下这块无字牌位。
他环顾四周,哪里才是“稳当”的地方?石根的话显然不可信。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黑水潭对面那处让他怀中黑石产生感应的岩壁。或许,那里就是关键。
他沿着岸边,小心翼翼地绕过堆积的骸骨,向对面走去。脚下不时踩到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越靠近对面,怀中的黑石就越烫——一种冰冷的烫。
终于,他走到了对面岩壁下。这里相对干净一些,骸骨较少。
岩壁上,果然刻着东西!
不是随意的刻画,而是大幅的、线条古拙的壁画。虽然被水汽侵蚀得严重,很多地方已经斑驳脱落,但大致还能辨认出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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