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内并非想象中的狭窄洞穴,而是一个略显局促、但功能齐全的石室。石室墙壁上镶嵌着几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石头,与那“定脉珠”同源,提供了稳定的照明。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墨锭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淡淡气味,比外面干净许多。
石室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石桌,桌面上摊开着数卷颜色泛黄、边缘破损的皮纸和绢帛,旁边散落着一些毛笔、砚台以及几件精巧的、类似罗盘和星象仪的青铜仪器。靠墙的位置则立着几个木架,上面摆放着更多卷册,以及一些密封的陶罐,罐身上贴着已经褪色的标签。
这里,就是那些“观测者”工作和记录的地方。
陈渡让钟伯和老鱼头将自己搀扶到石桌旁坐下。胸口的闷痛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中似乎缓和了一些,但精神的疲惫却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强打精神,目光落在那些摊开的皮纸上。
纸上的字迹工整而古老,用的是另一种他不太熟悉的、更加典雅的字体,但结合图形,勉强能看懂大意。这些记录并非日记,而是冷静、客观的观测数据。
有描绘“石髓”活性波动的曲线图,旁边标注着时间(使用一种特殊的干支纪年法)和对应的地表水文变化——某处运河水位异常上涨,某处井水突然枯竭,某地发生轻微地动……图表显示,每当“石髓”活性增强,地表的水文和地质活动就会变得异常。
还有对“石髓”逸散区域的详细地图,标注出了几个高逸散区,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外面那些“石根”人生活的暗河区域!地图旁用小字注释:“逸散侵蚀,生灵异化,不可逆转。”
更让陈渡心惊的是,一些后期的记录开始提到“水衡扰动”。记录显示,大约在百年前(对应水衡官署时期),“石髓”的活性曲线开始出现剧烈的、非自然的峰值,注释中充满了观测者的忧虑:“外力强行抽取,如抱薪救火,恐引发地脉彻底失衡,大祸将至!”
这些冰冷的记录,与守珠人口中的信息、沈文渊绝笔的悲鸣、以及树干刻痕的血泪,相互印证,拼凑出一幅完整的、令人绝望的图景。
陈渡的手微微颤抖,翻动着这些承载了百年乃至更久远忧患的纸张。他看到了一些关于“疏导”的设想草图,描绘着利用某种“共振”原理,引导“石髓”能量平缓释放的复杂结构,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过程和失败记录。显然,观测者的先辈们一直在寻找解决之道,但似乎收效甚微。
在石桌的一角,他发现了单独放置的一卷质地最好的绢帛。展开一看,开篇便是:
“余,观测者第七代执笔,预感大限将至,特将毕生所悟及未尽之猜想,留待有缘。后世若有人能至此,见吾记录,当知此地凶险,关乎社稷黎庶……”
这位最后的执笔人,用更加忧愤的笔触,详细分析了水衡“锁龙枢”计划的致命缺陷,认为其“无异于以刀斧劈凿地脉,必遭反噬”。他提出了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具风险的“疏导”方案——并非强行压制或抽取“石髓”,而是利用“钥”与其核心产生共鸣,引导其能量通过预设的、更加庞大的地下渠道网络缓慢释放,如同为奔涌的地下暗河开凿泄洪道。
但这个方案需要一个关键——对“石髓”核心特性极其精准的把握,以及一个能与核心完美共鸣的“钥”的持有者。否则,稍有不慎,引导就会变成引爆。
绢帛的最后,字迹变得潦草而急切:
“……然,‘钥’之铸造之法早已失传,现存之‘钥’皆乃古物,其性与核心契合度未知,强行引导,九死一生……更恐‘钥’落入野心之辈手中,重现水衡之祸……慎之!慎之!”
看到这里,陈渡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却伴随着更深的绝望。疏导之法理论上可行,但实践起来却困难重重,风险极大。而河图石如今下落不明,更可能被黑蝰那样的势力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渡哥,这些……纸上写的啥?”三娘见他神色不对,担忧地问道。
陈渡深吸一口气,将主要发现简单告知了众人。当听到“疏导”可能引发的巨大风险,以及河图石可能带来的灾难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那……那咱们现在咋办?”李二狗声音发颤,“就在这里躲着?”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老鱼头沉声道,他走到木架旁,检查着那些陶罐,“这些罐子里好像是药材,还有些……矿物粉末?”
钟伯也过去查看,作为一名郎中,他对这些更敏感。“有些是解毒镇静的,有些……没见过,药性不明。”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摩擦岩石的“沙沙”声。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所有人瞬间噤声,警惕地望向洞口。
老鱼头迅速示意钟伯熄灭了手中的蕨杆火把,只依靠石室内壁的发光石照明。他悄无声息地挪到洞口内侧,贴着岩壁,小心地向外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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