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英闻言,苦笑道,“我交趾小国自然不如大明上国繁华。”
大罗城的轮廓在茂密的热带雨林尽头显现。与大明帝都的恢弘壮丽、城墙高耸相比,这座交趾国的都城的城墙低矮了许多,城郭范围也不大,虽有些异域风情,但在崔行舟眼中,不过是个稍大些的土围子,透着股蛮荒之地的简陋。
崔行舟端坐在李神英为他准备的、由四名交趾力夫抬着的华丽步辇上,脸上没有丝毫抵达目的地的轻松,反而覆上了一层寒霜。他远远望着那并无声势浩大迎接队伍的城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步辇在离城门尚有百步之遥时停下。崔行舟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抬起右手。身后一名锦衣卫立刻会意,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朝着城头方向厉声喝道:
“大明皇帝陛下钦差使臣、礼部郎中崔行舟崔大人驾到!尔等交趾小邦,国君何在?为何不出城跪迎天朝使者?!莫非藐视我大明,欲自绝于王化乎?!”
声若雷霆,震得空气都仿佛一滞。城门内外原本熙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交趾百姓和兵士都惊疑不定地望向这支仪仗鲜明、杀气腾腾的天朝队伍。
一旁的李神英吓得几乎从马上滚落下来,连忙滚鞍下马,小跑到崔行舟步辇前,躬身作揖,额头上冷汗涔涔:
“天使息怒!天使息怒啊!王兄……王兄他定然已在宫中备好最隆重的仪典,恭候天使大驾。想必是……是传令的马匹脚程慢了少许,未能及时通传到位,绝非有意怠慢!还请天使暂息雷霆之怒,容下官先行入城通禀,王兄必亲率文武,出宫门迎迓!”
崔行舟眼皮微抬,斜睨着几乎要跪下的李神英,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哦?是吗?本官奉天子节杖,代天巡狩,宣谕四海。所至之处,无不开中门,焚香顶礼以迎。今日到了你这交趾国都,竟如此冷清?莫非以为我大明战舰利炮,轰不开你这低矮城垣?还是觉得我皇陛下之剑,不够锋利?”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李神英的心头。他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不敢!万万不敢!天使言重了!我交趾世受中原皇恩,永为大明藩篱,忠心可鉴日月!此番疏漏,实乃下国小邦,礼数不周,绝非有意!请天使给下官片刻,片刻即可!”
“哼,”崔行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罢了,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速去速回,若再轻慢,休怪本官持节问罪!”
“是!是!谢天使宽宏!”李神英如蒙大赦,擦着冷汗,翻身上马,带着几个亲随,疯也似的冲进城门。
皇宫之内,李神宗早已接到前哨回报,正与丞相罗大志等在偏殿,焦急地等待着“迎接”的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弟弟李神英连滚带爬的哭诉。
“王兄!大事不好!那天使崔行舟凶悍异常,因未见王兄出迎,已在城外大发雷霆,口口声声说我交趾藐视大明,欲兴兵问罪啊!”李神英声音都在发颤,将崔行舟的傲慢与威胁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李神宗听完,年轻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拳头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奇耻大辱!他是一国之君,纵然国小,亦有尊严!这大明使者竟如此跋扈,视他如无物!
“欺人太甚!”李神宗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他大明使者又如何?难道真要本王如迎祖宗般跪伏于道旁吗?!朕……”
“大王息怒!”丞相罗大志急忙上前,按住几乎要暴走的李神宗,声音急促而低沉,“小不忍则乱大谋!明朝新立,气势正盛,其铁舰巨炮,非我等所能敌!传闻那陈东陛下雄才大略,有吞并八荒之心。此刻使者前来,其意难测,或许正欲寻衅!若我等此时与之冲突,岂不正中其下怀?届时兵连祸结,国将不国啊大王!”
李神宗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燃烧,但罗大志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心头。他何尝不知两国实力悬殊?只是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
罗大志见状,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大王,忍一时风平浪静。我交趾湿热多瘴,纵明军强横,深入我境亦非易事。然眼下,绝非撕破脸之时。唯有虚与委蛇,恭敬顺从,摸清其真实来意,方为上策。请大王为了社稷百姓,暂忍一时之辱!”
李神宗死死咬着牙,沉默了良久,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依丞相之见,该当如何?”
“请大王即刻更衣,率文武百官,出王宫正门,以最高礼节,亲迎大明使者入城!姿态务必放低,言辞务必恭顺,满足其一切要求,绝不可再予其任何发作的借口!”
李神宗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檀香和潮气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深的屈辱和冰冷。
“……好。就依丞相所言。传令,百官集合,随朕……出迎天使。”
当交趾国王李神宗身着王服,头戴冠冕,率领着所有能匆忙召集起来的文武官员,浩浩荡荡却又气氛压抑地走出宫门,来到御道之上时,崔行舟的步辇才在李神英的引导下,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