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沉默而坚定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沙丘之后,仿佛被这片无垠的金色海洋吞噬。
他此行是要去坠机之地寻找能用的材料,坚持到救援赶到。
叶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每一次呼吸,白色的水汽在接触到冰冷空气的瞬间便凝结成细微的冰晶,簌簌飘落。
四周只有风掠过沙丘顶端时发出的、如同鬼魂低语般的呜咽声,以及沙粒相互摩擦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这片阿富汗的沙漠之夜,美丽、浩瀚,却带着一种能将人骨髓都冻僵的酷寒和孤寂。
“该死的!真他妈的该死!”
突然爆发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撕裂了这片死寂。
是那位刚刚经历过极限操作、却最终无力回天的机长。
他猛地从沙地上跳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对着空旷的沙漠歇斯底里地咆哮。
他狠狠一脚踹在柔软的沙地上,金色的沙粒扬起,又无力地落下,仿佛在嘲笑他的愤怒。
“F-22!他妈的用F-22‘猛禽’来打我的湾流!这算什么?!屠杀!是赤裸裸的虐杀!那群不讲武德的畜生!杂碎!”
他吼得声嘶力竭,脖子上虬结的青筋突突直跳,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苍白、任务失败的挫败,以及一种被绝对武力碾压的、深入骨髓的屈辱。
他引以为傲的飞行技术,在代差的绝对武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在他旁边,副机长瘫坐在沙地里,双手死死地捂着脸,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耸动着。
没有哭声传来,但那紧绷的脊背和压抑的颤抖,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头发沉。
他或许在哭泣,或许只是在拼命压制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战栗。
而稍远一些的沙丘背风处,那位唯一的空姐蜷缩在那里,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她身上那套原本笔挺整洁、象征着专业与服务的制服,此刻沾满了沙尘,单薄得如同纸片,在沙漠夜间的刺骨寒风中根本不堪一击。
楚子航离开后,她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像是一只受伤后躲在巢穴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寒风像无数把冰冷无形的剃刀,刮过裸露的皮肤,带走最后一点温度。
空姐的牙齿不受控制地相互撞击,发出清晰的“咯咯”声。
偶尔一阵稍大的旋风卷着冰冷的沙粒扑打在她身上,她就猛地一个激灵,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叫,随即又赶紧捂住嘴巴,只剩下那双写满惊恐和无助的大眼睛,在黑暗中茫然地睁着。
副机长终于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挣扎着站起身,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飞行员外套,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到空姐身边,默默地将外套披在她不断颤抖的肩膀上。
空姐抬起头,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用冻得发青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那件带着陌生男人体温和淡淡烟草味的外套,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地道:
“谢……谢谢你……”
时间在这片冰冷的金色炼狱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头顶,星空浩瀚,银河如同一条缀满了碎钻的璀璨匹练,横贯天际,美得令人窒息,也冷漠得令人绝望。
每一口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带着冰碴,刺痛着气管。
裸露在外的脸颊、耳朵和手指很快就被冻得麻木,失去知觉。
生存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尽可能地蜷缩身体,减少热量的散失。
就在空姐觉得自己意识都开始模糊,快要被这无边的寒冷和寂静吞噬的时候,一个模糊而坚定的轮廓出现在了沙丘的顶端。
是楚子航。
他回来了。
肩上扛着、手里拖着不少东西——那是他从还在闷燃的飞机残骸中,凭借惊人的力量和村雨的锋利,硬生生撕扯、切割下来的大块座椅皮革,以及一些存放在密封柜子里、侥幸未被完全烧毁或浸湿的应急毛毯。
这些东西看起来狼狈不堪,皮革边缘焦黑卷曲,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和塑料燃烧后的怪味;
毯子也沾满了烟灰和沙土,有些地方甚至还有破洞。
但在此刻,在这片能冻死人的沙漠寒夜里,这些来自毁灭之地的遗物,却无疑是救命的珍宝。
楚子航沉默着,如同一个无声的分配者。
他将大块的皮革递给还在低声咒骂的机长和神情萎靡的副机长。
两人几乎是抢一般地接过去,手忙脚乱地用尚且完好的部分包裹住身体,再将那些带着焦糊味的毯子紧紧裹在外面,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所有的恶意。
楚子航拿起一块相对厚实、看起来也干净一些的毯子,走向叶安。
叶安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仿佛周围的严寒对他毫无影响。
他看了一眼楚子航递过来的毯子,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边依旧在微微发抖的空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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