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紫宸殿内。
金兽吐出的沉香与血腥气交织,十二扇鎏金屏风将十皇子小小的身影映在御阶之上。
明明金丝炭火烧得正旺,殿内却寒意刺骨。
十皇子捧着雕龙食盒跪在御前,天真的童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儿臣给父皇送长寿羹来啦!”
食盒开启的瞬间,碗沿那抹幽蓝的毒痕格外刺目。
皇帝陛下阴冷的目光扫过大殿内的满目疮痍。
影卫首领死在蟠龙柱旁,浑身是伤;兵部侍郎仰倒在席间,胸口插着断箭;数十几名影卫与一大片羽林卫的尸体在殿内交叠。
显然一场血腥的厮杀已然落幕。
“皇帝该好好补补身子了。”太后的鎏金护甲轻抚食盒纹路。
殿内伪装成羽林卫的郑家死士闻声而动,甲胄碰撞声令人心惊。
“母后以为?”
皇帝声音嘶哑,“景珩的玄甲军。”
太后似笑非笑打断:“郑副将没来禀报么?”
“他带着今日当值的那队人,去朔王府护卫了。”
“珩儿为国征战,我岂能让他后院起火?”
她眼尾轻挑,笑意不达眼底,“他的贤妻,我会护得寸步不离。”
夫妻情深?再好不过。
毕竟,千里之外的铁骑,再锋利,也斩不断枕边风啊。
皇帝盯着那碗幽蓝泛光的“长寿羹”,忽然低笑一声。
“母后。”
他缓缓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您就这般恨儿子?恨到、连个体面的退路都不愿给?”
百官与宗亲的宴席却鸦雀无声。
唯独户部尚书的席位空着,案上酒盏里的琥珀光微微晃动,映着殿中死寂的灯火。
殿内落针可闻。
太后的护甲在食盒上微微一顿。
“皇帝说笑了。”
她唇角仍噙着慈爱的笑,眼神却冷得骇人,“哀家只是心疼你。”
护甲轻轻抚过碗沿,“这身子既已撑不住朝政,何不好生将养?”
皇帝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珠溅在明黄龙袍上。
他盯着掌心刺目的猩红,忽然低笑起来:
“母后好算计!”
“不要朕的命,却要朕眼睁睁看着。”
他目光如刃,直刺向懵懂站在御阶前的十皇子:“朕的亲儿子,竟要沦为母后掌中玩物?”
太后执帕的手微微一顿,继而轻柔地拭去他唇边血痕:“皇帝说这般重话作甚?小十才多大年纪?”
她抚过诏书边缘,声音慈爱:“祖母不过是从旁帮衬些。”
忽而长叹一声:“说起帮衬,珩儿那孩子,当年先帝执意要他辅政,说是怕皇帝太累。”
染血的绢帕在她指间翻飞,恰似一朵红梅凋零,“如今皇帝若安心养病。”
“这旧诏自然不作数了。”
她凝视染血帕子,唇角微扬:“陛下多年的心病,这不就解了?”
皇帝嘴角扯出一抹惨笑。
……
殿门突然轰然洞开,寒风卷着碎雪呼啸而入。
满朝百官与皇亲国戚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望着那一身玄甲染血的朔王妃。
她玄色大氅翻飞如夜枭展翼,手中提着的巨大锦囊正滴滴答答渗着鲜血。
江清澜笑吟吟地跨过门槛:“王爷出征在外,诸位倒是一个都没忘了他。”
她缓步上前,靴底碾过地上未干的血迹,在死寂的大殿里发出粘腻的声响,
“这不,特意让清澜来给陛下送份年礼。”
素手一扬,锦囊中的头颅应声滚落,恰停在十皇子脚边。
那颗头颅怒目圆睁,鬓边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正是三皇子。
“啊!”
十皇子尖叫着跌坐在地,小手死死攥住太后凤袍下摆,“皇、皇兄他......”
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惊恐,眼泪瞬间糊了满脸。
太后指间那串百年沉香木佛珠突然地断裂,深褐色的珠子弹跳着滚落龙纹御阶,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十皇子不怕。”
江清澜忽然蹲下身,身上玄甲飒飒作响,用还染血的手指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
“你三皇兄做错了事。”
她突然掰过十皇子的小脸,迫使他看向那颗头颅,“看清楚了,这就是谋逆的下场。”
“对了。”
她忽然转向太后,笑意盈盈,“郑副将托我给您带话。”
刻意压低嗓音,模仿将死之人的气音:“他说:玄甲军的火油,真烫啊。”
殿外忽传来整齐的铠甲碰撞声,玄甲卫的寒铁重戟已封锁宫门入口。
皇帝猛地站起身,龙袍上的血珠簌簌滚落。
他死死盯着那颗头颅,忽然放声大笑:“好!好一个朔王妃!”
笑声中却带着几分癫狂的解脱。
太后脸色铁青,护甲深深掐进掌心:“江清澜!你莫要得意!这满皇宫五千羽林卫,岂是你区区玄甲军能......”
“是吗?”
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苍劲的冷笑。
老镇国公拄着蟠龙杖踏雪而来,铁靴碾过殿前散落的佛珠,发出细碎的破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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