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库盈·铁骑啸·海波平
紫宸殿内的龙涎香,似乎也被那舆图上新染的朱砂蒸腾出几缕铁锈般的腥气。
徐天的手指,终于从那片象征吴越的血色疆域上移开,缓缓收回。殿内落针可闻,只有他指节在御案白虎皮上轻轻叩击的笃笃声,如同战鼓余韵,敲打着阶下文武的心弦。
“高郁。”徐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大殿。
户部尚书兼三司使高郁,这位掌管吴国钱粮命脉的干臣,闻声立刻从班列中趋步而出,深紫色的官袍下摆拂过光洁的金砖。他双手高举一份厚厚的、以火漆密缄的奏疏,躬身奉上:“臣在。吴越十四州府库、田亩、丁口、历年积储清册,业已初步核算完毕,恭请王上御览!”
李肆无声地走下御阶,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奏疏,转身奉至徐天案前。
徐天没有立刻打开。他的目光落在高郁那张因连日操劳而略显疲惫、却难掩一丝亢奋的脸上。“如何?”只问了两个字。
高郁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着臣子的恭谨,但声音里那份震撼与狂喜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王上!吴越之富,冠绝东南!臣……臣此前虽有预料,然清点之后,方知仍是井蛙之见!”
他略微提高了声调,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金玉之音:“仅杭州王宫府库、太仓及转运使司常平仓所储,计有——粮米,三百二十万石!绢帛,一百八十万匹!金,十五万两!银,一百八十万两!铜钱,逾八百万贯!其余珠玉、犀象、香料、珍玩、甲仗器械,堆积如山,尚在清点造册,其值……难以估量!”
嘶——!
殿内响起一片难以抑制的倒吸冷气之声!纵然是见惯风浪的枢密重臣、历经战阵的宿将,此刻也被这串天文数字砸得头晕目眩!三百二十万石粮!一百八十万匹绢!金银如山!铜钱如海!这是何等恐怖的积累?
吴国这些年虽连战连捷,但府库始终在“支大于收”的紧绷线上挣扎,每一次大规模用兵,都需刮地三尺、强征豪取,方能勉强支撑。吴越这一战所得,竟远超吴国过去数年征战的总和!
“此仅为杭州一地,王城核心所储!”高郁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越、明、台、温、苏、湖诸州,皆为膏腴之地,商旅云集,其府库积储虽不及杭州,然亦远胜寻常州郡!待各州清点完毕,钱粮之数,恐……恐再增数成!更遑论其地丁口繁庶,田亩丰饶,盐茶丝瓷之利,源源不绝!王上!得此吴越,我大吴根基,已非昔日可比!此乃天赐王业之基!”
徐天端坐于御座之上,脸上依旧不见波澜。他伸出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捻开了那份沉重的奏疏。目光在那些密密麻麻、却触目惊心的数字上飞速扫过。粮三百二十万石……绢一百八十万匹……金十五万两……银一百八十万两……铜钱八百万贯……
每一个数字,都如同千斤重锤,砸在他心头那根紧绷了多年的弦上!
这些年,他像一头永不餍足的战争巨兽,以铁与火开疆拓土。淮南、光州、申州、寿州、庐州、广陵、直至如今的吴越……版图急剧膨胀,军队日益庞大。
然而支撑这一切的,是近乎竭泽而渔的掠夺式财政!是强征粮秣、摊派军饷、以战养战的铁血手腕!每一次大捷背后,是淮南、申光等地凋敝的民生,是百姓在沉重赋役下的苦苦挣扎。他深知其弊,却不得不为。无钱无粮,再锋利的刀也会卷刃,再悍勇的兵也会溃散。
而现在……这如山似海的钱粮,如同久旱后的甘霖,瞬间充盈了几乎干涸的国库!那根紧绷欲断的弦,骤然松弛。
“好!好一个富甲天下的钱袋子!”徐天猛地合上奏疏,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低喝!这声音打破了殿内因巨额财富带来的震撼与死寂。他霍然起身,玄底金龙的衮龙袍袖带起一阵风。
他的目光,不再是审视舆图时的冰冷锐利,而是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建设者的炽热光芒!那光芒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回那份承载着吴越财富的奏疏上。
“传孤王令!”徐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决断,在宏阔的紫宸殿内激起回响,“吴越新附,钱粮充盈,此乃天佑大吴!自即日起,淮南、申光、寿庐等旧有疆域,凡因历年征战、粮秣征调过甚之地,本年度两税,一律蠲免三成!吴越新地,蠲免五成!所免赋税,由吴越府库钱粮拨补地方官仓,用于赈济贫弱、招抚流亡、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吏部、户部、工部,即刻拟出细则,务使此恩泽,直达闾阎!”
“蠲免赋税?”阶下群臣又是一阵骚动,随即爆发出由衷的赞叹与拜服之声:“王上仁德!泽被苍生!”
“臣等遵旨!”被点名的三部尚书连忙出列领命,脸上也难掩激动。这是真正的休养生息!是用敌人的金山银山,反哺自己的根基之地!此令一下,吴国腹地饱受战火和征敛之苦的百姓,必将感恩戴德,民心归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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