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范大人言重了。言公子之事,陛下与太后自有圣裁,一旦查清,定会送归南庆。但肖恩,凶险异常,乃我北齐心腹大患,一日不交予我锦衣卫,下官一日寝食难安啊!还请范大人体谅下官的难处。” 他这话软中带硬,强调肖恩的危险性,暗示范闲扣着不放不合情理,甚至暗指范闲别有用心。
“沈指挥使的难处,范某理解。”范闲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但旨意就是旨意。职责所在,不敢有违。肖恩在我使团之中,由我精锐看守,安全无虞。若沈指挥使实在不放心,可以派人随行‘保护’,待言公子归来,再行交接。如何?” 他给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依旧掌握主动权的方案。
沈重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寒光闪烁,如同毒蛇盯住了猎物。他身后的锦衣卫也悄然按住了腰间的刀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范大人,你这是…信不过我沈重?还是信不过北齐朝廷?” 沈重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范某对沈指挥使和北齐朝廷绝无怀疑。”范闲坦然迎上沈重的目光,针锋相对,“只是奉旨行事,不敢擅专。若沈指挥使执意现在要人,除非有贵国陛下的亲笔手谕,否则…请恕范某难以从命!” 他直接将皮球踢到了北齐皇帝那里,逼沈重亮底牌。
沈重脸色阴沉,盯着范闲,似乎在权衡强行夺人的风险和后果。就在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之际!
“够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不耐烦,突兀地从城内方向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海棠朵朵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城门洞的阴影下。她依旧是那身朴素的碎花布衣,双手环抱在胸前,倚靠在粗糙的城砖上,神情淡漠地看着场中对峙的两人。
“沈指挥使,范提司。”海棠朵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老师有令,肖恩此人,暂由南庆使团看押。待使团入城,安置妥当后,老师自会亲至驿馆,与肖恩一谈。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触、移交肖恩!”
老师?苦荷大师!
沈重脸色猛地一变!苦荷大师亲自发话了?!这位北齐守护神、大宗师的意志,绝非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够违逆!他脸上瞬间堆起恭敬谦卑的笑容,对着城门方向遥遥一礼:“谨遵大师法旨!下官明白了!” 随即转向范闲,又恢复了那副热情洋溢的模样,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哎呀,范大人!你看这事闹的!既然大师有令,那肖老前辈自然还是由您看管!下官这就安排诸位入城!驿馆早已备好,请请请!” 变脸之快,堪称一绝。
一场险些爆发的冲突,被海棠朵朵(或者说她背后的苦荷)一句话轻易化解。范闲心中暗凛,大宗师在北齐的威势,果然非同凡响。他对着海棠朵朵微微颔首致意,海棠朵朵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便消失在城门内。
在沈重“热情周到”的安排下,使团队伍顺利进入了云州城,被安置在一处守卫森严、环境清幽的驿馆之中。高墙深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无数窥探的目光。
是夜,万籁俱寂。
驿馆深处,范闲的房间依旧亮着灯火。他正对着北齐简陋的疆域图沉思,手指在代表上京城的位置上轻轻敲击。
笃、笃、笃。
极轻的叩窗声响起。
范闲眼神一凝,随即放松,起身打开窗户。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月光般轻盈地滑入屋内,正是林峰(小竹)。他(她)已经换下了月白襦裙,穿回了自己的男装——一件样式简洁的玄色劲装,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同样质地的宽大外袍,遮掩住了身形。脸上属于“小竹”的清冷柔美被刻意收敛,恢复了原本属于林峰的那份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英挺俊朗,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感。
“要走了?”范闲并不意外,关上窗户,低声问道。
“嗯。”林峰点头,声音也恢复了原本的清朗男声,带着一丝远行的疏阔,“去北边看看,找点东西。” 他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
范闲沉默了一下,看着这个身份神秘、实力深不可测、却又是自己未来小舅子的家伙,最终还是没问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什么时候回来?”他只关心这个。毕竟林峰现在是他身边最大的底牌和依仗。
林峰的目光投向窗外北方深邃的夜空,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又像是在思索。片刻后,他收回目光,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快的话,在你启程返回南庆前。慢的话…就不好说了。”
范闲了然。林峰要去的地方,恐怕极其遥远和凶险。“自己小心。别死在外面,不然我没法跟你姐交代。”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林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了这个冷笑话。他没再多言,转身走向窗边,身影在窗棂透进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缥缈:“后面的事情,你自己应付。沈重也好,苦荷也罢,还有那个藏在宫里的老妖婆…自己多留个心眼。实在搞不定…嗯…保命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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