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心头一紧,看着岳父的眼睛:“岳父大人…”
林若甫微微摇头,目光投向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檐角,声音带着一丝苍凉的叹息:“陛下…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清官能吏,更不是什么国之栋梁。”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范闲心底:“他要的,是‘孤臣’!”
孤臣?!
范闲瞳孔骤然收缩!
“何为孤臣?”林若甫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字一句地刻在范闲心上,“无朋无党,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唯君是从!如同那悬于峭壁之上的孤松,无枝可依,无根可附,只能将全部的生命,寄托于峭壁(皇权)之上!唯有如此,方能心无旁骛,唯命是从!方能成为帝王手中最锋利、最听话、也最…好用的刀!”
他深深地看了范闲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有悲悯,有告诫,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范闲,你才华横溢,能力卓绝,更难得的是心怀赤诚,欲为天下黎民做些实事。但…若想在这朝堂之上长久立足,若想真正实现你的抱负…你需得明白,陛下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今日我林家之局,他日未必不会落在你范闲头上。好自为之。”
轰隆!
林若甫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在范闲脑海中轰然炸响!无朋无党!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唯君是从!孤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庆帝默许甚至推动二皇子对自己的打压,放任甚至可能暗中引导科场舞弊案的爆发,逼得岳父林若甫不得不辞相归乡、子孙留京为质…这一切的一切,根本目的,就是要斩断他范闲所有的依靠!斩断他与林家的联系!斩断他可能形成的任何势力!将他彻底变成一个无依无靠、只能完全依附于皇权的——孤臣!
只有这样,他范闲才能成为庆帝手中那把最锋利、最听话、也最好用的刀!才能被庆帝完全掌控,成为其平衡朝局、推行意志的完美工具!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范闲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万丈冰窟,连灵魂都被冻僵了!他一直以来秉持的信念——公正、为国为民、守护至亲…在庆帝这冷酷无情的“孤臣”权术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在帝王眼中,或许都只是将其塑造成“孤臣”的磨刀石!
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崽崽崽崽!警报!警报!(⊙口⊙)??】 林府听雪轩内,小千的声音在林峰识海里尖叫,【范闲小哥哥核心信仰体系遭受毁灭性打击!能量波动:世界观崩塌指数100%!CPU过载警告!(??口??)?? ‘孤臣论’冲击波效果拔群!范闲牌‘三观粉碎机’启动!(⊙▽▽⊙)】
“哎哟喂!两位爷!咱能…能不说这些吓死人的话了吗?” 一个尖细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只见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侯公公,此刻正双手死死捂着耳朵,那张老脸皱成一团,如同苦瓜一般,绿豆眼里充满了惊恐和哀求,“老奴我…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吓啊!您二位说的这些…这些…老奴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啊!求求二位爷,高抬贵手,饶了老奴吧!”
侯公公这副夸张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的模样,带着一种极其荒诞的喜剧效果。他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夸张地缩着脖子,仿佛真的被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吓破了胆,只想立刻逃离这“是非之地”。
林若甫看着侯公公那副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范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弄得一愣,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竟被这滑稽的一幕冲淡了一丝。
“侯公公说笑了。”林若甫淡淡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老夫不过与女婿闲话家常,何来吓人之语?公公怕是昨夜没睡好,幻听了。”
“是是是!相爷说的是!老奴定是幻听了!幻听了!”侯公公如蒙大赦,连忙放下手,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老奴这就去给相爷和范大人安排车驾!这就去!” 说完,他如同火烧屁股般,一溜烟地跑开了,那敏捷的身手,完全不像一个年迈的老太监。
看着侯公公仓惶逃离的背影,林若甫轻轻摇了摇头,再次看向范闲。那眼神中,已无方才的锐利和沉重,只剩下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淡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范闲,”林若甫的声音低沉了许多,“路还长。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缓步朝着宫门方向走去。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那深紫色的官袍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和孤寂。他挺直的脊背,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归途。
范闲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岳父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又抬头望向那金碧辉煌、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宫深处。林若甫那句“陛下要的是孤臣”,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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