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如果我们的‘功勋企业’最终变成了一片商品房,我们如何向历史交代?如何向那些为南江厂奋斗了一辈子的老同志们交代?”
彭国宏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了。他靠在椅背上,十指轻轻相抵,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
“陈刚姚同志,你的担忧,我听到了。但是,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更不能因为一些未经证实的‘反映’,就停下改革的脚步。”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砸在地上:
“韩本山先生,是经过我们多方考察的优秀企业家。‘本山集团’提出的方案,是全方位的,不仅承诺全额承担债务、妥善安置所有职工,还计划在原址上,引入高新技术产业,打造一个集研发、生产、生活于一体的现代化‘科技新城’。
这不是‘变卖’,而是‘升级’!是让南江厂以另一种形式,凤凰涅盘!”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至于你提到的‘历史交代’和‘老同志’,我只能说,任何改革,都会有阵痛。我们不能因为害怕阵痛,就拒绝新生。
市委、市政府关于南江厂改制的决定,是经过集体研究、反复论证的,是最终决定。
现在,我们的任务,不是再去讨论‘要不要改’,而是思考‘如何改好’,确保改制过程平稳、有序、顺利。
陈刚姚同志,你是老同志了,觉悟要高,站位要准,要带头拥护和执行市委的决定,不要再在这些已经定论的问题上,分散我们的精力了。
你看,这样好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彭国宏的话,温和而有力,无懈可击,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陈刚姚所有的反对意见都包裹了进去,并贴上了“思想不统一”、“站位不高”的标签。
陈刚姚沉默了许久,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他缓缓地站起身,拿起桌上那份未被彭国宏看上一眼的报告,声音有些沙哑:“我明白了,彭市长。我会……坚决执行市委市府的决定。”
说完,他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走廊的灯光昏黄,映着陈刚姚略显佝偻的身影。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自己正站在一堵即将倾倒的巨墙面前,却无人愿意与他并肩。
他知道,在彭国宏那“温和而坚定”的姿态背后,有一股看不见的、强大的力量在推动着这一切,像是无形的巨手,将南江厂推向深渊。
南江厂办公楼,窗外,寒风呼啸,卷起落叶,像是整个厂区的叹息。
厂长李国栋和书记周建华的办公室,成了全厂最忙碌的地方。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前来询问情况的职工络绎不绝。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领导,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里,刻满了深深的无奈与痛心。
“陈平,你来看看这个。”
李国栋将一份厚厚的资产评估报告推到陈平面前,声音嘶哑而疲惫,像风箱一样:
“上面已经找好了资产清算和拍卖公司。我们的土地、厂房、设备……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打包拍卖。
工人的安置方案,还在协商,但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买断工龄,自谋出路了。”
陈平翻看着报告,心情无比沉重。
报告上,南江厂的价值被评估得极低,而债务却高得惊人。这根本不是一次公平的改制,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掠夺。
他感到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李叔,周叔,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厂的技术底蕴还在,工人队伍的素质也高,只要给我们一点时间和资金,我相信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陈平急切地说道。
“谈何容易啊!”周建华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血丝:
“现在是大势所趋,上面的决心很大。而且……”他压低了声音,凑到陈平耳边:
“我听说,这次收购我们厂土地和资产的,就是韩本山的‘本山集团’。
他们的方案做得天衣无缝,承诺解决所有工人的就业,还要在上面建一个什么‘科技新城’,把市里好些领导都说服了。我们……我们斗不过他们啊。”
就在这时,陈平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陈平接起电话。
“陈平老弟,是我,韩本山。”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温和、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儒雅,但深处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平静,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听说你回南江了?一直想找你吃个饭,聊聊。你可是咱们南江市的骄傲啊!”
陈平听到这个名字,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韩总客气了,不知道韩总找我有何贵干?”陈平的语气冷了下来,充满了警惕。
“别这么生分嘛。”
韩本山轻笑一声,那笑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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