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瞧着众人这副急得直搓手的担心模样,倒被逗得笑出了声,他放下茶杯时,杯底在桌上轻轻磕出一声脆响:“当时我也是很担心,可陛下点了名,总不能说‘我不会’吧?只好硬着头皮应了。”
陆飞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沿划着,像是在回忆当时御花园里的情景,嘴角慢慢扬起:“我盯着御花园那池荷叶看了半晌,风一吹,叶尖翻着绿浪,一层叠着一层往远处涌,连到天边都像是铺着碧色的绸子,太阳照着荷花,红得比胭脂还亮,连花瓣上的露珠都闪着光。心里忽然就蹦出几句诗,便念了出来。”
说着,陆飞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几分念诗时的郑重,一字一句念道:“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当陆飞念完这首诗时,整个陆香居的大堂都仿佛被时间定格了一般,烛火跳动,周围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阿柔眨巴着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有些茫然地拉了拉身旁的阿珍,声音轻得像怕惊着谁:“这诗……听起来真是怪舒服的呢,就好像站在池边似的,真能看到那片绿叶子铺到天边,红荷花对着太阳笑。”
阿福挠了挠头,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是啊,念着是顺嘴,可我还是不太明白,‘无穷碧’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然而,与阿福等人的反应不同,陈婉儿和苏沁瑶此时却都沉默不语。
陈婉儿手中紧握着的帕子,已经被她不知不觉地绞得几乎变了形,指节都有些发白。她抬起头,凝视着陆飞,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怔忪,随即涌上来的不仅仅是惊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钦佩。
陈婉儿自幼便跟随私塾先生读过不少诗词,家里的书架上堆着书籍,对于诗歌的鉴赏自然有着一定的水平,她深知陆飞这四句诗看似简单直白,没什么生僻字,实则蕴含着极大的巧思:寻常人写荷叶,无非是“绿”“密”,可他用“接天”二字,一下子就把荷叶的广阔无垠写活了,仿佛那碧色真能漫到云端,气势磅礴;而“别样红”更是精妙,不是说“红得艳”“红得鲜”,偏说“别样”,倒像是这荷花对着太阳,生出了独一份的娇俏,将荷花的娇艳欲滴描绘得栩栩如生,仿佛那片荷塘就在眼前晃。这样的诗句,又岂是“硬着头皮”所能写出来的呢?
苏沁瑶同样也怔在原地,她曾经去过很多地方,在西湖边亲眼见过六月的荷塘,那满池碧叶映着天光的景致,至今仍历历在目。然而,当她听完陆飞念完这首诗后,却惊讶地发现,那池景致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比亲眼所见还要清晰几分,仿佛能摸到荷叶的凉,闻到荷花的香,连风拂过叶尖的声音都在耳边响。
旁边巧儿和灵儿更是捂着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小声惊叹:“陆大哥……这诗写得也太好了吧?上次听街上的说书先生念老学士的诗,都没这么让人心里亮堂,怕是那些老学士都写不出来!”
周边几人眼神一对,又齐刷刷看向陆飞,眼睛亮亮的,那目光里有惊讶,有好奇,还有点“你平时藏得也太深了”的探究,看得陆飞耳根都有点不自在。
陆飞被看得脸都热了,连忙摆手,声音都比刚才高了些:“别这么看我,真是随便写的!当时也是赶巧,见着那景就随口凑了几句。”
他怕再被追问诗的事,赶紧把话题拉回来,直到烛火都烧下去半寸,灯芯结了个小小的灯花,陆飞看了看众人,才拍了拍手:“行了,该说的都差不多了。今儿大家跟着忙前忙后,又在这儿等我大半天,腿都站酸了吧?都累了,赶紧回去歇着。明儿说不定有不少人来买点心,可得养足精神,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伙计们虽然是意犹未尽,但听到陆飞这话,才恋恋不舍地应着,大堂里渐渐空了,只剩陆飞和陈婉儿、苏沁瑶三人。
夜风从半开的窗吹进来,带着些许的凉意,拂在脸上倒舒服。
陆飞站起身,指了指二楼楼梯:“楼上雅间清静,没旁人,陪我上去坐坐?有些事,也该跟你们俩说说。”
陈婉儿和苏沁瑶对视一眼,苏沁瑶先笑了,眼里带着点揶揄:“我就猜你得留我们,刚才那诗,你可别想就这么混过去,总得说说从哪儿学的。”
陈婉儿也点头,嘴角还带着点笑:“是该好好说说,你这肚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本事,别哪天又拿出个什么新鲜玩意儿,吓我们一跳。”
三人上了二楼,陆飞推开最里头那间雅间的门,这雅间平时少用,只摆着一张梨花木方桌,四把椅子,墙上挂着幅简单的山水图,倒比楼下少了些烟火气,多了份安静。
待几人坐下,陆飞看着眼前的二人,给二人倒了杯茶,微笑着开口:“其实我也不是藏着掖着,只是有些事……说来话长,怕你们不信。”
陈婉儿端起茶杯,指尖贴着微凉的杯壁,驱散了些许热意,她抬眼看向陆飞,能看见他眉宇间还没散去的倦意,突然有点不舍得问了,不管他藏了什么,他是陆飞,是那个带着大家把陆香居从一间小铺子做起来的掌柜,是会记得给伙计们涨月钱的陆飞,这就够了。她轻声道:“你慢慢说,我们听着,信不信的,听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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