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国营饭店时,南嘉回头望了一眼。胖大姐站在门口,阳光透过蒸笼的白雾照在她身上,围裙上的油渍闪闪发亮。她挥舞着沾满面粉的手臂,身影渐渐模糊在升腾的蒸汽中。
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苦涩药香。南嘉轻手轻脚地推开医生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门轴发出细微的声。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洒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
母亲的白色手术袍还挂在门后的衣架上,袖口处沾着一点暗红色的血迹,在阳光下已经干涸发褐。办公桌上的搪瓷缸印着先进工作者的红字,里面泡着半杯浓茶,茶叶已经沉底,水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白膜——显然刚被急诊叫走不久。
南嘉的目光扫过桌上熟悉的物件:那个缺了角的砚台是父亲送的;印着红十字的处方笺散乱地摊开,上面是母亲特有的潦草字迹;玻璃板下压着几张泛黄的照片,边角已经卷曲。她轻轻放下布包,从空间里取出几样东西,动作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灵泉蜜丸装在小玻璃瓶里,她特意用钢笔在标签上工整地写上维生素C,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肉松饼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系上麻绳,在正面用楷书写着宝贝爱的便当——这是她们母女间的小暗号;红糖块藏在听诊器盒子的夹层里,轻轻摇晃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正要合上抽屉,南嘉忽然瞥见玻璃板下新添的照片——去年春节的全家福和哥哥宋南宇在某河哨所拍的,军装肩上落着厚厚的雪,脸颊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照片一角还沾着点油渍,想必是母亲经常拿出来看时留下的。
南嘉抽出钢笔,笔尖在台历背面轻轻摩擦。她写得很快,字迹却依然工整:
「妈:我去B市前再来一趟。抽屉补了吃食,维生素C每天一粒。另:新地址如下——
b市B区XX胡同XX号 谢宅转 电话:XXXXXX给哥写信去了,您安心做手术——嘉嘉」
笔尖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圆点。她抿了抿嘴,又添上一行小字:「抽屉里的吃食你自己吃,别拿回家,让爸别偷吃光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南嘉突然听见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推车滚轮的声音。她迅速把纸条压在台历下,转身时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搪瓷缸。茶水泼洒出来,在桌面上漫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梅主任!三床病人血压突然——年轻护士的声音在门外戛然而止,推门看见南嘉,愣了一下,啊,宋同志...
南嘉对她点点头,顺手拿起抹布擦干桌上的茶水。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母亲匆匆跑来的身影——白大褂的衣角飞扬,听诊器在胸前晃动,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
嘉嘉?梅主任在门口停住脚步,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她的目光扫过女儿,又看向桌上的狼藉,最后落在那个被擦得发亮的搪瓷缸上。
妈,我就是来...南嘉的话没说完,走廊那头又传来呼唤声。
梅主任深吸一口气,伸手快速整理了一下女儿额前的碎发,指尖带着消毒水的气味:有空再说。她的手掌在南嘉肩上轻轻一按,转身又奔向病房,白大褂在走廊拐角划出一道弧线。
南嘉站在原地,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来苏水味道,看着母亲消失的方向。阳光依旧静静地洒在办公桌上,照亮了那张全家福里哥哥的笑脸,也照亮了台历下露出一角的纸条。
她轻轻带上门,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远处传来手术室门开合的声音,还有医疗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南嘉摸了摸口袋里的火车票,走向医院大门时,影子被午后的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邮政局的绿色柜台被磨得发亮,边角处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木头。南嘉站在柜台前,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处的气窗斜斜地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成三折,指尖在折痕处轻轻按压,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写给哥哥的信比给母亲的厚许多——里面夹了张谢卫国和谢念安的照片,两个小家伙穿着一样的红棉袄,脸蛋冻得通红。南嘉特意让他们在照片背面按了手印,用铅笔细细描出轮廓,小小的掌纹都清晰可见。信里还塞了些晒干的蘑菇、几双毛线袜、一副羊皮手套,信封被撑得鼓鼓囊囊的。
同志,加急信和物资。南嘉踮起脚尖,将厚重的信封推进柜台窗口。玻璃窗后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鼻尖上沾着一点墨水。南嘉又摸出两枚橘子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轻轻推过去,麻烦贴*河边防站的专用邮票。
柜台姑娘眼睛一亮,迅速将糖果扫进抽屉,发出一声轻响。她转身从铁柜里取出一版印着边疆专用的邮票,边角已经有些卷边。邮票贴上信封时,小辰的眼睛突然闪烁起微弱的蓝光:【检测到宋南宇近期调防记录——新驻地:黑河市**区XX哨所】
南嘉的心猛地一跳,急忙拍了下柜台:等等!她借来柜台上的铅笔,笔尖在信封背面匆匆划过,留下一行歪歪扭扭却力道十足的字迹:「哥!我要去北大了!你有假期就来B市,我给你留红烧肉!」
铅笔尖在字上重重一顿,差点戳破信封。南嘉咬了咬下唇,又补上一句:「新驻地冷,包裹下周补寄,等我!」
柜台姑娘贴好标签,红色印章地盖下,在信封上留下一个鲜明的印迹。南嘉盯着那个邮戳看了许久,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千里之外哥哥收到信时的样子。
加急信三天就能到。姑娘将收据递出来,又压低声音说,下周一有军邮车去东北,要捎带什么东西可以提前拿来。
南嘉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收据边缘。走出邮局时,夕阳已经西斜,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回头看了眼邮局门口褪了色的绿色邮筒,突然想起小时候和哥哥一起寄出的第一封信——那时他们还够不着投递口,是父亲抱着他们才把信塞进去的。
自行车铃铛声惊醒她的回忆。南嘉摸了摸口袋里的火车票,迈步走向洒满夕阳的街道。远处传来邮车发动的声音,载着她的信驶向遥远的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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