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林当总长的提议像颗石子投进安和城的水里,当天就荡开了圈圈涟漪。
小林揣着满心的不踏实,天刚蒙蒙亮就醒了——窗纸透着浅灰的光,屋外传来扫街的竹扫帚声,是张婶家的大娃在帮着清理城道,那孩子总说“要帮小林哥干活”,此刻的声响却让他心里更沉了些。
他没像往常那样直接去防线,而是绕了条往城北田地的远路。
刚拐过修缮好的石拱桥,就见李伯拄着那根新修的拐杖,正蹲在桥边给缠树藤浇水。
藤条是青羽特意移栽来的,叶片边缘带着浅金色的纹,风一吹就摇出细碎的响。
听见脚步声,李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小林啊,这么早要去地里?”
小林赶紧走过去,伸手扶了他一把:“您怎么不多歇会儿?这浇水的活让年轻人来就行。”
李伯摆摆手,指了指缠树藤上冒出的新芽:“我看着这藤儿就欢喜,比在家里坐着舒坦。对了,我听老周说,他们要推你当防线总长?”
话头还是绕到了这事上。
小林挠了挠头,刚想开口解释“就是大家随口说说”,就见张婶挎着竹篮从巷口走出来,篮里装着刚蒸好的麦饼,热气透过粗布巾冒出来。
“小林你可别躲!”她几步就走到跟前,把竹篮往石栏上一放,声音脆生生的,“我昨儿听大娃说议事堂的事,今早就特意多蒸了俩饼——你可得应下那总长的差事!”
“就是啊小林首领!”不远处传来几声应和,是几个扛着锄头去田地的农夫,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
领头的是王大叔,手上还沾着昨晚翻土时蹭的泥,他往石栏上一靠,指着不远处的田地:“你还记得咱们刚进城那天不?
这城北全是荒草,土硬得能硌碎锄头。是你带着烈哥用异能烘地,又让阿溪引着河谷的水浇了三遍,这才种上了麦子。现在地里的苗都快齐腰了,再过俩月就能收粮——你不当总长,谁能让咱们有饭吃?”
另一个矮个子的农夫也跟着点头,他叫陈二,之前在城外躲了大半年,进城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现在脸上都有了肉:“我刚进城那阵,住的破屋漏着雨,是你连夜带着士兵来补屋顶,还把自己的褥子给我铺。
你心里装着咱们每个人,连我家娃子夜里发烧,你都记得让人去药铺拿药——这样的人不当头,咱们心里不踏实!”
小林站在人群中间,听着一句句掏心窝子的话,喉咙忽然有点发紧。
他望着王大叔手上的泥、陈二脸上的笑、李伯扶着拐杖的手,还有张婶篮里冒着热气的麦饼,忽然想起防线快竣工的那天夜里——
当时他和老周、烈哥蹲在城墙根,就着月光啃干硬的饼子,老周说“等城建好了,得让大家都能吃上热饭、住上暖屋”,那时他只觉得这目标远得很,可现在,热饭有了,暖屋有了,连田地里的麦子都快熟了。
“我……”他刚开了个口,就被一阵风旋带着的笑声打断。
青羽飘了过来,浅青色的衣摆随着风动,手里还攥着个用草编的小蚂蚱:“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躲着。”
他把草蚂蚱递给凑过来的陈二家娃子,转头看向小林,眼里带着少见的认真,“方才我在城楼上,听见药铺的刘大夫跟人说,要是你当总长,他就把藏着的草药都拿出来,给城里的人免费瞧病;还有防线的士兵,说以后肯定更用心守着城墙——你看,大家都信你。”
话音刚落,就见烈哥扛着一把新打的铁犁,大步从巷口走来。
他老远就喊:“小林你磨磨蹭蹭干啥?王大叔说地里的土得再翻一遍,你赶紧去看看!”
走近了瞧见围着的人,又把铁犁往地上一戳,粗声粗气地补充:“哦对了,方才我去检查火石,士兵们都问我‘小林啥时候答应当总长’,我说你肯定会应——你可别让兄弟们失望!”
阿水也来了,她提着个陶罐,里面装着刚熬好的薄荷水,走到小林身边时,轻轻把陶罐递给他:“喝点水吧,早上天凉,别冻着了。”
她指尖的水珠在罐口转了转,声音轻轻的却很笃定,“我昨天去河谷引水,看见几个孩子在河边种芦苇,说‘等芦苇长起来,要给小林哥编个草帽’——大家都盼着你当总长呢。”
小林接过陶罐,指尖触到温热的罐壁,心里的沉郁像被这暖意化开了。
他抬头望去,晨光已经把安和城照得亮堂堂的:
城墙边的棱镜草泛着淡紫色的光,田地里的麦子在风里晃出绿色的浪,议事堂的木窗敞开着,老周正趴在桌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都能隐约听见;更远处,几个孩子追着青羽的风旋跑,笑声绕着缠树藤转了一圈,又飘向城楼的方向。
李伯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带着长辈的温和:“小林啊,我活了七十岁,见过不少领头的人,有的只想着自己,有的光说不做——可你不一样。
你建防线是为了护着大家,分屋子是为了让大家住得舒坦,种麦子是为了让大家不挨饿,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装着安和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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