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的初夏,雨水似乎比往年更吝啬些,河南大地裸露着干渴的胸膛,官道上的浮土没及脚踝,车马过处,扬起漫天黄尘,久久不散。
一支打着“林”字旗和“忠勇”号旗的队伍,正沉默地行走在这片焦渴的土地上。正是林慕义率领的振明军南下先锋营,兵力一千二百,战兵八百,辅兵四百,皆为军中精锐。他们离开天津已有月余,以“追剿窜入畿南流寇”为名,一路向西南方向穿插,此刻已踏入河南怀庆府地界。
与沿途所见那些衣甲褴褛、队形散乱、如同逃难般的官军不同,这支队伍军容严整,士卒虽面带风尘,眼神却锐利沉静。队伍中那几十辆大车装载的并非全是粮草,更有许多用油布严密覆盖、形状奇特的物件,引得路边偶尔出现的逃荒百姓侧目。
林慕义骑在马上,目光扫过道路两旁荒芜的田地和废弃的村落,眉头紧锁。越往南走,战争的创伤越是触目惊心。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并非虚言。
“教官,前面就是武陟县地界了。”王五策马从前方奔回,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警惕,“斥候回报,武陟县城尚在官军手中,但城外数十里,已有多股杆子(流寇)活动,最大的一股盘踞在城西五十里的青石岭,匪首绰号‘闯塌天’刘国能,麾下据说有马步贼众三四千人,凶悍得很,本地官军不敢出城迎战。”
“闯塌天刘国能……”林慕义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这就是他南下中原,选定的第一个目标。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漂亮,打出振明军的威风。
“传令,全军在前方河谷地带扎营,斥候再探,我要知道青石岭的详细地形、贼众布防、以及周边小股杆子的动向。”
“是!”
营地很快在一条几近干涸的河谷旁立起,依旧是振明军标准的防御配置,壕沟、拒马、哨塔一应俱全。与周遭死寂的环境相比,这片营地仿佛荒漠中的一块绿洲,透着一种异样的生机与秩序。
中军大帐内,林慕义对着王五绘制的简陋地图,与陈忠、李贵等人商议。
“这青石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刘国能据险而守,硬攻伤亡必大。”陈忠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几处隘口和寨墙痕迹,面露忧色。
李贵却浑不在意:“怕什么?咱们的火铳和弩箭是吃素的?直接压上去,轰他娘的!”
林慕义摇了摇头:“强攻是下策。我们要的是全胜,是缴获,是震慑,不是惨胜。”他手指点向青石岭侧后方向一条几乎被草木掩盖的小路,“王五,你确定这条采药小道还能走通?贼人没有设防?”
王五肯定地道:“属下亲自带人摸上去看过,小路极其隐蔽陡峭,仅容一人通过,贼人大意,并未在此设卡,只有山顶了望哨能隐约看到。但夜间通过,风险极大。”
“风险大,收益也大。”林慕义目光灼灼,“刘国能匪众数千,看似势大,实则真正的老营精锐不会超过千人,其余多是裹挟的流民,乌合之众。我们正面佯攻,吸引其主力注意力。李贵,你带教导队和一百最精锐的老兵,由王五带路,夜间由此小路潜行至敌寨侧后,黎明时分,听我号炮为令,突袭其寨门,制造混乱!”
他看向陈忠:“陈大哥,你指挥主力,拂晓前秘密运动至青石岭正面山脚下,多带旌旗,广布疑兵,做出大军围攻的态势。待后寨火起,敌阵脚大乱,即刻发动总攻!火铳队前出压制,长枪队随后冲锋!”
“此战关键在于快、猛、狠!一击必杀,打掉他们的胆气!”
众将凛然领命,分头准备。
是夜,月黑风高。李贵带着精心挑选的一百二十名精锐,人人衔枚,马蹄包裹,在王五的引领下,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青石岭侧后的莽莽山林之中。山路果然险峻,许多地方需要手足并用才能攀爬,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但振明军平日严苛的山地训练此刻发挥了作用,队伍沉默而坚定地向上潜行。
与此同时,林慕义与陈忠率领主力,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运动到了青石岭正面山脚下,借助地形和树林隐匿起来。士卒们检查着武器,默默咀嚼着干粮,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青石岭贼寨还笼罩在晨雾与睡梦之中。突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打破了山间的寂静!那是林慕义亲自下令点燃的号炮!
炮声未落,贼寨的后方猛地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火光冲天而起!
李贵率领的奇兵,如同神兵天降,在王五精准的指引下,已然摸到了贼寨防守最薄弱的后寨门!他们用飞爪挠钩攀上木墙,用利斧劈开寨门,如同猛虎入羊群,瞬间将后寨搅得天翻地覆!留守后寨的多是老弱和被裹挟的妇孺,猝不及防之下,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官军杀来了!后寨破了!”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在前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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