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吴宫。
今日,一种炽热的情绪弥漫在朝堂之上。
“捷报——!襄阳大捷——!”
传令兵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入大殿,因极度兴奋而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角落,瞬间攫住了所有朝臣的呼吸。
他手中高举的,不是寻常的帛书,而是沾染着烟火气息、边缘甚至有些焦黑的战时急报。
端坐于御座之上的吴主孙休,身体微微前倾,原本沉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接过内侍快步呈上的捷报,目光迅速扫过。
起初是平静,继而眉头微扬,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那紧抿的唇角再也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化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好!好一个陆抗!好一个陆幼节!”孙休猛地站起身,扬着手中的捷报,声音因激动而格外洪亮。
“众卿!天佑我东吴!陆抗在襄阳,于汉水之上大破魏军,焚毁其艨艟斗舰无数,魏国水师主力,一朝尽丧!”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整个朝堂先是一寂,随即轰然炸开!
“什么?魏国水师主力……尽丧?”丞相濮阳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快步上前,从孙休手中恭敬地接过捷报副本,只看几行,双手便微微颤抖起来。
“陛下!此乃惊天之功啊!”御史大夫孟宗激动得胡须直颤。
“自魏贼势大以来,我江东屡受其迫,合肥、濡须,多少将士血洒江岸!今日,终得一雪前耻!”
“陆将军真乃国之干臣!有其父之风范,更胜其父之悍勇!”施绩高声赞叹,他是军中老将,深知魏国水师虽非其长,但近年来在成济整顿下亦不容小觑,此战能将其主力摧毁,意义非凡。
大殿之内,颂扬之声、感慨之语、欢欣之笑交织在一起,往日里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竟如市集般热闹。
每一位大臣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多年的压抑、隐忍、担忧,似乎都随着这场大胜而烟消云散。
孙休看着满朝文武的兴奋之态,心中亦是豪情万丈。
他重新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朗声道:“陆抗此战,不仅焚船杀敌,更是彻底打断了成济南下的脊梁!魏国步骑虽强,然无强大水师护航,其大军如何渡过汉水?襄阳坚城,自此可保无虞!我江东基业,稳如磐石!”
他越说越是激动:“昔年曹操率百万之众南下,幸得周郎赤壁一把火,保我江东基业。今日陆抗汉水这一战,其功不下周郎!传朕旨意,擢升陆抗为镇军大将军,都督荆襄诸军事,赐金千镒,帛五千匹!襄阳前线将士,人人厚赏!”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高呼。
散朝之后,这胜利的喜悦如同涨潮的江水,迅速淹没了整个建业城。
宫门内外,消息灵通的官员们早已将捷报内容传开。
“听说了吗?陆将军在襄阳把魏军的水师给全端了!”
“真的?怪不得今日朝上诸位公卿如此欢喜!”
“那是自然!没了船,魏军难道游过汉水来打我们?襄阳稳了!”
“陆家果然满门忠烈,先有陆逊大都督夷陵破蜀,今有陆抗将军汉水灭魏,真乃我东吴擎天之柱!”
街头巷尾,酒肆茶楼,无论是士人还是平民,都在兴奋地议论着这场来之不易的大胜。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或许不懂复杂的战略局势,但他们明白,前方的将军打了胜仗,意味着江北的魏国铁骑短时间内无法威胁到他们的家园,这意味着安宁。
而在世家大族的深宅内院里,这场胜利则被赋予了更多政治和家族利益的考量。
顾、陆、朱、张等江东大姓的家主们,一边为陆抗的胜利感到与有荣焉(陆家本就是江东世族代表),一边也在暗自盘算着如何借此机会,在朝中、在军中为自家子弟谋取更多的利益。
胜利,总是能带来更多的权力和资源重新分配的机会。
合肥,与建业朝堂上近乎沸腾的欢庆不同,身处前线、与魏军对峙的老将丁奉,在接到这份详尽的战报时,反应要复杂得多。
书房内,灯烛安静地燃烧着。
丁奉独自一人,将战报反复看了三遍。他那张饱经风霜、刻满皱纹的脸上,先是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笑容,抚掌轻叹:“好一个陆幼节!此战打得漂亮!扬我东吴水军之威,壮我三军将士之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向远方,那是襄阳,也是魏国中原腹地。
作为沙场老将,他比建业那些文臣更清楚这场胜利的价值。
摧毁魏国水师主力,不仅仅是保住襄阳那么简单,它更意味着在未来数年内,魏吴之间的战略态势将发生微妙转变。
东吴掌握了汉水乃至长江中游的绝对控制权,进可窥视魏国荆北、南阳,退可保江汉防线无忧。
成济策划的这次南下攻势,被陆抗彻底挫败了。
然而,欣慰与赞叹过后,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悄然浮上丁奉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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