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沉寂螺旋”的内部,仿佛从一个危机四伏的战场,踏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法则迥异的梦境。“逐星者”号关闭了大部分主动探测系统和外部照明,仅依靠被动传感器和增强的光学观测窗,在弥漫的星际尘埃云中缓慢潜行。红巨星的光芒透过浓密的尘埃,被散射成一种朦胧的、仿佛永恒黄昏的暗红色调,将舰桥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外部环境的诡异程度远超预期。那些由尘埃和气体构成的螺旋臂,并非静止的宇宙结构,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旋转。这种宏观尺度的运动带来了极其复杂且动态变化的引力场。导航官面前的引力读数图表上,曲线如同癫痫发作般剧烈波动,警报声时不时低响,又在他快速的调整下平息。
“引力潮汐极不稳定,船长!”导航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我们必须像避开暗礁一样避开那些引力涡流,一旦被捕捉,很可能被甩向螺旋臂核心的高压区,或者直接撕碎。”
艾娜紧盯着主屏幕,上面综合了有限的传感器数据和凌夜的精神力感知图像。后者提供的画面虽然抽象,却清晰地标注出了那些肉眼和仪器难以捕捉的引力陷阱和相对安全的通道。它们像是一条条在狂暴河流中短暂存在的涡流间隙,需要极其精准的时机和操控才能通过。
“左转十七度,维持当前速度三分二十二秒,然后紧急向右偏转四十五度。”凌夜的声音再次成为航行的灯塔,他的语调平稳,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维持这种高精度的感知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前方有引力剪切层,厚度约五百公里,穿过去后有一片相对平静的‘空腔’区域。”
艾娜依言操纵,双手在控制台上舞动,如同演奏一首无声而危险的交响乐。“逐星者”号庞大的舰体在她的操控下,展现出与其体型不符的灵活性,险之又险地沿着凌夜指示的路径穿梭。舰体偶尔传来轻微的嘎吱声,那是龙骨在抵抗不规则引力拉扯时发出的呻吟。
穿过那片无形的引力剪切层时,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短暂的、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轻微错位的恶心感。但当舰船终于驶入凌夜所说的“空腔”区域时,那种无处不在的拉扯感瞬间减轻了许多。这里仿佛是狂暴螺旋臂中的一个宁静气泡,尘埃密度较低,引力也相对平稳。
“就在这里暂时休整一下,检查舰船状态,尤其是结构完整性场和引擎矢量喷口。”艾娜下达命令,自己也稍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肩膀。长时间的极限操作,即使以她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也感到有些疲惫。
技术团队立刻忙碌起来,详细的系统自检报告开始在各个控制台上滚动显示。
凌夜也趁机稍微收敛了外放的精神力,揉了揉眉心。他的感知虽然强大,但持续在如此复杂恶劣的环境中维持高精度扫描,对心神的消耗堪称恐怖。他接过副官递来的营养液,慢慢啜饮着,目光却依旧投向舷窗外那缓缓流转的暗红色尘埃云。
“感觉如何?”艾娜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很……奇特。”凌夜组织着语言,“这片星域的空间结构本身就不稳定,充满了各种‘褶皱’和‘涟漪’。暮光议会的干扰场像一层油腻的薄膜覆盖在上面,而更深的地方……”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似乎能感觉到一些……非常古老、非常微弱的‘回响’,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印记,与那个信标源的气息有些相似,但又不同。”
“古老回响?”艾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
“嗯,可能是‘守望者’时代留下的痕迹,也可能是这片星域自身特殊环境造就的某种……时空记忆。”凌夜摇了摇头,“信息太模糊,无法确定。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活跃的信标。”
短暂的休整后,“逐星者”号再次启程。依靠着凌夜的导航,他们如同在迷宫般的尘埃云和引力乱流中穿梭的游鱼,一点点向着信标源所在的第三条螺旋臂深处渗透。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开始发现一些非自然的迹象。在一些尘埃相对稀薄的地带,传感器捕捉到了微弱的能量残留痕迹,特征与暮光议会的舰船引擎吻合。他们还发现了几处被伪装成小行星的微型监视哨站,幸好凌夜提前感知到其内部微弱的能量流,让“逐星者”号得以提前规避。
“暮光议会在这里的投入不小。”副官看着被标记在星图上的敌方据点,面色凝重,“他们似乎在搜寻什么,而且封锁得很严密。”
“看来我们的目标,很可能也是他们的目标。”艾娜眼神锐利,“加快速度,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信标!”
在潜入的第六个小时,他们终于接收到了清晰的信号。
“船长!捕捉到信标信号!非常微弱,但很稳定!编码格式……确认是‘守望者’时代遗留的通用求救/导引编码变体!”通讯官激动地压低声音报告。
主屏幕上跳出了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位于第三条螺旋臂靠近内侧的一片高密度尘埃云深处,距离他们目前位置尚有相当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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