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的能量,远超出了团队中最富想象力的预估。或者说,金钱的力量,在某些时候,可以展现出一种近乎于神迹的效率。
就在陈晴那通惊心动魄的“交易”电话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岐山山脉的薄雾时,一辆车身喷涂着“国家地质勘探局”字样,但车轮和底盘却沾满了只有在非铺装路面上长途跋涉才会留下的厚重黄泥的解放牌大卡车,如同一头沉默而精准的巨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约定的山间小路尽头。
开车的司机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他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打开后车厢,扔出了一个大帆布包,里面是几套崭新的、印着同样地质勘探标志的蓝色工服,以及一些压缩饼干和瓶装水。
一场悄无声息的“金蝉脱壳”就此上演。他们将身上那些破烂不堪、沾满了周原墓土和血迹的衣物,连同所有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零碎物品,全部集中在一起,用石头挖了个深坑,付之一炬。当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清晨的冷风中时,这支刚刚从三千年前的古墓中逃出生天的队伍,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队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地质勘探队员。
他们藏身于卡车巨大而颠簸的后车厢里,四周堆满了各种看起来十分专业的钻探设备和样本箱,浓烈的机油味和泥土气息混合在一起,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卡车发动,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向东,驶离了这片让他们刻骨铭心的险地。
旅途漫长而枯燥,车厢里没有任何光源,只有几个狭小的通风口透进些许微光。在一次剧烈的颠簸后,卡车似乎驶上了平坦的公路,速度也随之加快。不知过了多久,车速明显放缓,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车辆的鸣笛声。他们正在经过一个城镇,并且即将面临第一个盘查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梁胖子更是紧张得把指关节捏得发白,他凑到孟广义耳边,用气音低声说道:“孟先生,这……这要是被警察拦下来,打开车厢一看,咱们就全完了……”
孟广义闭着眼睛,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显得异常平静。果然,卡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了清晰的对话声。一个带着浓重陕西口音的警察在询问着什么,而那个沉默的司机只是简单地回答了几句。紧接着,是拉开车窗递东西的声音。片刻的安静之后,那个警察用一种明显变得客气了许多的语气说了句:“原来是执行特殊任务的,辛苦了!请通行。”
卡车再次平稳地启动,顺利通过了盘查点。
车厢内一片死寂。梁胖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了半晌,才压低声音,用一种混合了敬畏和恐惧的语气感叹道:“我的乖乖……金先生这能量也太大了点吧?连警方的路子都能通?”
孟广义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眸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摇了摇头,沙哑地纠正道:“他不是通了警方的路子。他是通了比警方更高的,或者说,是警方不愿意轻易去招惹的路子。我们这是……上了一条不知道会开往何方的大贼船啊。”
这句话,让车厢内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沉重。他们虽然暂时安全了,但却也更深地被捆绑在了金先生这张巨大的、无形的网络之中,身不由己。
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漫长颠簸后,当卡车的速度彻底慢下来,并且不再有剧烈的晃动时,他们知道,目的地到了。
车厢门被从外面打开,一股混杂着煤烟、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司机依旧面无表情地做了个“下车”的手势,然后便开着卡车,消失在了纵横交错的巷道深处。
他们终于踏上了洛阳的土地。
这座被誉为“神都”的十三朝古都,在九十年代末的夕阳下,展现出一种新旧交织、光怪陆离的独特风貌。刚刚下过一阵小雨,湿漉漉的街道上,成群结队的“永久牌”和“凤凰牌”自行车,与偶尔驶过的“桑塔纳”、“夏利”出租车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时代特色的流动画面。道路两旁,既有苏联时期建造的、方方正正的赫鲁晓夫楼,也有刚刚兴建的、贴着俗艳瓷砖的新式商铺。然而,无论城市如何变迁,历史的印记却如同这片土地的胎记,随处可见,无法磨灭。
不远处,一段残存的古城墙如同一位沉默的老人,静静地矗立在现代建筑的包围之中,墙垛上丛生的杂草在晚风中摇曳。街角一座饱经风霜的角楼下,一个卖“洛阳水席”招牌的小饭馆正冒着腾腾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街边小贩叫卖驴肉汤的香味,各种口音的交谈声,以及一种只有在这样的古都才能感受到的,仿佛从地底下渗透出来的、厚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历史气息。
根据金先生的事先安排,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位于老城区一处名叫“皂角巷”的、毫不起眼的大杂院。院门是斑驳的红漆木门,推开时会发出“吱呀”的呻|吟。院子里住了好几户人家,晾晒的衣物和堆放的蜂窝煤让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他们被安排住进院子最深处的一个独门小院,看起来,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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