钴(Co),含量:2.31%。
那串冰冷的字符,像一道惊雷,在姜晚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她松开了一直屏住的那口气,氧气涌入肺部,带来的不是舒缓,而是一阵剧烈的眩晕。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她下意识地用手撑住生锈的冰柜外壳,粗糙的铁皮硌得掌心生疼,这股尖锐的痛感,才让她从那片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中,找回了一丝真实感。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在这片被时代遗弃的钢铁坟场里,在这堆无人问津的工业垃圾中,她找到了点燃未来的火种。
那不是一颗螺栓。
那是通往新世界的钥匙。
是她所有计划的基石。
是她在这个贫瘠绝望的年代,能够抓住的,唯一的光。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情绪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
那不是单纯的喜悦,而是一种在绝境中挣扎许久,终于看到生机之后,近乎癫狂的亢奋。
她的指尖在颤抖。
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激动。
“姜工?姜工你没事吧?”
张大锤的声音把她从失神中拉了回来,他看着姜晚苍白的脸色和剧烈起伏的胸口,眼神里满是担忧。
“你这脸白的,跟墙上刚刷的石灰水似的,可别吓唬我啊。”
姜晚抬起头,目光扫过张大锤憨厚而关切的脸,又落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刘小军身上。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她想笑,想放声大笑,想告诉他们,一切都有希望了。
可她不能。
一个字都不能。
在这个年代,一个“黑五类”子女,表现出对“废铜烂铁”超乎寻常的热情和知识,本身就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将眼底翻涌的湿意压了回去。
她扶着冰柜,缓缓站起身,动作因为脱力而有些迟缓。
“没事。”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镇定。
“就是蹲久了,有点头晕。”
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但她必须立刻,马上,将这些“宝藏”弄到手。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到那几颗灰蓝色的螺栓上,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光。
必须想个办法。
一个合情合理的,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
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精密仪器工程师的知识储备和逻辑思维,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有了。
姜晚的目光转向张大锤,表情变得严肃而专业。
“张师傅,你过来看看这个。”
她指着压缩机。
“你看这几颗螺栓,颜色是不是跟旁边的不一样?”
张大锤凑了过来,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
“嘿,还真是。这个发蓝,那个都锈成红疙瘩了。”
他伸手摸了摸,又用指甲刮了刮,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有啥讲究?”
姜晚清了清嗓子,开始抛出她精心编织的“技术谎言”。
“讲究大了。”
她的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这种螺栓,不是普通的铁。这叫高强度合金钢,里面加了别的东西,专门用在高温高压的机器上,不然机器一转起来,震动一大,普通的螺栓就松了,甚至会直接断掉。”
这些话半真半假,却足以唬住七十年代的普通工人。
张大锤听得一愣一愣的,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哦……哦!是这个理儿!就跟咱们车床上有些刀头一样,看着不起眼,硬得很!”
他猛地一拍大腿,瞬间找到了自己能够理解的参照物。
姜晚心中微松,知道自己说对了一半。
她继续加码,将谎言引向自己的最终目的。
“咱们不是要改造那个炉子吗?”
她指了指不远处那个用耐火砖和铁皮搭起来的简陋高炉。
“炉子烧起来,温度多高?里面有些关键部位的阀门和连杆,用普通钢铁根本撑不住,用不了几天就得烧坏变形。我一直就愁没合适的材料。”
她的目光变得灼热,直直地看着张大锤。
“张师傅,这种合金钢,耐高温,耐腐蚀,强度还好。要是能把它们拆下来,加工一下,做成炉子的核心零件,咱们的炉子,寿命至少能延长一倍!效率也能高不少!”
这番话,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敲在张大锤的心坎上。
他是个实在人,这几天跟着姜晚一起鼓捣炉子,早就被她层出不穷的“怪点子”和深不可测的“技术”折服了。
在他眼里,姜晚虽然年轻,又是个女同志,还是个“成分不好”的,但在技术上,那就是绝对的权威。
现在,权威发话了,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能,能行?”
张大锤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眼睛里冒出了光。
“那还等啥啊!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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