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卫国被那股无形的压力逼得心头发窒,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干棉花。
他能混到保卫科长的位置,靠的从来不是什么真本事,而是两样东西:见风使舵,欺软怕硬。
在红星机械厂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就是土皇帝。寻常工人见了他,哪个不是点头哈腰,生怕得罪。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一天甚至一个月心情的权力。
可眼前这个男人,不一样。
他妈的,太不一样了!
那不是装腔作势的凶狠,也不是地痞流氓的蛮横。那是一种纯粹的,从尸山血海里才能淬炼出的东西。
钱卫国年轻时也想过当兵,听老兵吹过牛,说战场上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兵,一个眼神就能让敌人尿裤子。
他以前觉得是吹牛,现在他信了。
即便刘建一言不发,那股子气势也压得钱卫国几乎喘不过气。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刚才踹门进来的威风荡然无存,只剩下心跳如鼓。
他身后的那几个民兵,更是不堪。
他们本来就是各个车间的工人,临时抽调来给科长撑场面的,说白了就是狐假虎威。平时跟着钱科长去抓个小偷小摸,或者训斥几个不听话的工人,威风八面。
可现在,他们只觉得腿肚子转筋。
一个刚才冲在最前面的小年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躲在了同伴的身后。另一个则把头一低,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了自己鞋尖上的一块泥巴,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科研项目。
“咳……”
有人想清清嗓子缓解尴尬,结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呛个半死,憋得满脸通红。
整个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钱卫国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火辣辣的。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说话,这个保卫科长今天就丢人丢到家了!
他强行挺直了有些发软的腰杆,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看什么看!你是什么人?哪个车间的?叫什么名字!工牌拿出来!”
他试图用一套盘问流程来找回自己的气势。
然而,刘建根本没理他这茬。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依旧平静地注视着钱卫-国,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半晌,刘建终于动了。
他没有回答钱卫国的问题,而是微微侧过头,用低沉且清晰的声音,对身后的姜晚说了一句话。
“别怕。”
简简单单两个字,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却像一颗定心丸,让整个车间的冰冷气氛都有了一丝暖意。
紧接着,他才把视线重新挪回到钱卫国的脸上。
他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但又没有任何笑意,那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弧度。
“刚才你说,她是黑五类,要搞阶级报复?”
刘建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一字一字地敲在钱卫国的心口上。
“这顶帽子,挺大啊。”
他往前踏了一步。
就这一步,钱卫国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正在缓缓压过来的山!
他身后的民兵们,更是不约而同地又退后了一步,拉开了和自家科长的安全距离。
“你……”钱卫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建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得掉渣。
“不如,你把这顶帽子,给我戴戴试试?”
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虎已经彻底瘫软了,要不是靠在墙上,恐怕早就滑到了地上。
钱卫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他不能退!
今天要是被一个退伍兵吓住了,他这个保卫科长以后在厂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强压下心头的惊悸,钱卫另外一只手指着刘建,色厉内荏地吼道:“刘建!你想干什么?!”
“为了一个黑五类的子女,你要造反吗?!”
“我警告你,包庇阶级敌人,就是与人民为敌!你想清楚后果!”
他把最恶毒的帽子,从姜晚头上,转移到了刘建身上。
刘建那堵墙一般的身躯,纹丝不动。
他终于开口了。
“她是我的人。”
简简单单四个字,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那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钱卫国被这四个字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的人?什么你的人?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搞对象也不是这么个搞法!这简直是流氓行径!
不等他组织语言反驳,刘建又补了一句。
“你,动她一下试试。”
威胁。
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威胁。
如果说刚才的气势是无形的刀,那这句话,就是已经抵在钱卫国喉咙上的刀尖!
钱卫国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敢往前一步,或者让手下的人动手,眼前这个男人会当场扭断他的脖子!
“你……你……”钱卫国你了半天,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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