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明家地窖冲出来时,沈砚怀里的血色绸缎还在发烫,像揣着团跳动的火焰。玄墨的绿眼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四爪蹬着他的衣襟,朝着染坊的方向拼命挣扎,尾尖的白毛扫过绸缎上的狐爪印,激起串细碎的红光,在贫民窟的巷弄里划出蜿蜒的轨迹。
“去染坊。” 沈砚翻身跃上赵猛备好的快马,绸缎被夜风掀起的边角扫过马鬃,惊得坐骑人立而起。他低头看见玄墨正用爪子撕扯缰绳,绳结处露出的麻线纤维里,卡着点暗红的粉末 —— 与窑厂石臼里的骨粉成分完全相同,只是更湿润些,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
城西染坊的大门虚掩着,门轴在风中发出 “吱呀” 的哀鸣,像有人在暗处磨牙。沈砚推门而入时,玄墨突然从他怀里窜出,直扑后院的染缸区,绿眼里的光映得满地狼藉愈发诡异:白日里被搜查的翻倒的染料桶,此刻竟自动归位,桶口渗出的靛蓝汁液在地上汇成小溪,朝着中央那口最大的染缸流淌。
“不对劲。” 沈砚拔出匕首,刃面映出自己紧绷的脸,左眉骨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红。他注意到染缸周围的青石板异常干净,连点灰尘都没有,只有圈淡淡的水痕,形状像只巨大的狐狸爪,边缘还凝着未干的水珠,沾在指尖竟带着体温,绝非普通井水的冰凉。
玄墨蹲在最大的染缸边缘,对着水面低吼,尾巴尖的白毛绷得笔直。沈砚凑近一看,缸里的水泛着诡异的暗红,表面漂浮着层油脂状的薄膜,用匕首挑起时,薄膜突然破裂,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与周显尸体上的气味如出一辙。更令人心惊的是,破裂的薄膜下,二十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水中沉浮,手拉手围成圈,朝着缸底沉去。
“是织工的魂魄。”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想起苏轻晚说的 “骨粉染的绸缎能存冤魂”。他将那匹血色绸缎铺在缸沿,缎面接触到水汽的瞬间,织纹里的狐爪印突然亮起,与水中人影的动作同步 —— 他们正在用手指着缸底,像是在示意什么。
匕首探入染缸的刹那,沈砚感到股巨大的吸力,仿佛有双无形的手要将他拖入水底。他猛地抽刀回撤,刃面带出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竟没有散开,反而聚成小小的血珠,顺着石板的缝隙往下渗,在地面画出弯弯曲曲的线,最终连成个完整的狐形,头部正对着百工司的方向。
“它在指路。” 沈砚用匕首撬开染缸底部的砖块,砖缝里渗出的暗红液体突然加速流动,在地上冲出条细沟。玄墨立刻跳进沟里,用爪子扒拉着泥土,露出块刻着狐纹的青铜盖板,板上的狐狸眼宝石已经黯淡,却在接触到玄墨爪尖的瞬间,射出两道绿光,将狐形轨迹照得通体透亮。
盖板下是条狭窄的暗道,仅容人匍匐通过。沈砚钻进去时,闻到股熟悉的迦南香,与祖父紫檀木盒里的气味相同,只是更浓郁些,混着点潮湿的霉味。墙壁上的砖刻着与水纹绫相同的织纹,每隔几步就有个小小的 “苏” 字,笔画里的颜料还未干透,用指甲刮下点,赫然是新鲜的骨粉混合狐尾草汁 —— 是周明的染法。
“周明来过这里。” 沈砚的指尖抚过砖缝里的丝线,银灰色的质地与血色绸缎的经线一致,显然是从周明那匹半成品上扯下来的。他突然想起少年最后扔来的染梭,“玄墨是最后的钥匙” 几个字在脑海里盘旋,再看前面玄墨摇着尾巴引路的背影,猫尾尖的白毛正在黑暗中闪烁,像串移动的钥匙齿。
暗道尽头的出口藏在尊废弃的狐仙石像底座里。推开石像时,沈砚发现底座内侧刻着行极小的字:“三月初三,血月当空,狐门自开”,笔迹是苏文渊的,旁边画着个九尾狐的简笔画,尾巴数量正好与玄墨显露的真身相同。石像的狐眼空洞处,塞着半块染梭,与他怀里的拼合后,“苏氏染坊” 四个字的笔画间,突然渗出暗红的液体。
“是染缸的水。” 沈砚将拼合的染梭凑近月光,液体顺着刻痕流动,在地面投射出段影像:苏文渊站在这尊石像前,将染梭塞进狐眼,玄墨的母亲玄珠蹲在旁边,用尾巴扫过石像底座,地面立刻裂开条暗道,通往百工司的方向,“这是连接染坊与百工司的密道。”
玄墨突然对着石像嚎叫,声音里带着急切。沈砚转头望去,发现石像背后的墙壁上,有人用胭脂红染料画了张简易地图,百工司禁院的位置被个红圈标注,旁边写着 “狐妖冢” 三个字,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就,墨迹里混着点金粉,与王瑾腰带穗子上的相同 —— 是周显的笔迹。
“周显知道百工司底下有狐族坟墓。” 沈砚想起周明日记里的插画,戴银面具的人站在石臼旁,背景正是类似的狐形标记,“王瑾让他用织工骨粉染色,就是为了镇压狐族的怨气。” 他突然明白玄墨为何对百工司如此执着 —— 那里沉睡着它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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