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郊的暮色总比城内来得早。残阳刚吻过终南山的轮廓,古宅遗迹周遭的蒿草已浸在靛蓝色的阴影里,草叶上的露珠折射着最后一点金红,像被揉碎的星辰散落在人间。苏轻晚蹲在齐膝的草丛里,指尖拂过一块布满青苔的青石板,石板边缘隐约可见 “承乾” 二字的残痕,与她贴身收藏的半块染梭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沈砚,你看这里。” 她回头时,发梢沾着的草籽落在肩头,像缀了串细碎的珍珠。
沈砚正用帕子擦拭那枚银面具,听到呼唤便快步走来。面具是三日前在王瑾旧居的梁上发现的,边缘雕刻着缠枝莲纹,中央嵌着块鸽卵大的月光石,石面已蒙了层灰翳,却仍能看出内里流动的银辉。他蹲下身时,腰间玉佩撞上腰间的佩剑,发出清脆的 “叮” 声,惊得草间的虫鸣都顿了半拍。
“这字迹……” 沈砚的指尖刚触到石板,面具突然震颤起来,月光石里的银辉如活物般涌动,在暮色中划出一道细碎的光轨,恰好落在石板的刻痕上。青石板下传来细微的 “咔哒” 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翻了个身。
玄墨从草垛里探出头,九条蓬松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这只修行百年的狐妖总爱化作巴掌大的模样,雪白的皮毛上点缀着三两处玄色斑点,像被墨笔不经意点染的宣纸。它鼻尖微动,琥珀色的眼珠转向古宅遗迹深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提醒他们什么。
“它发现不对劲了。” 苏轻晚将染梭碎片从锦囊里取出,碎片边缘的狐尾草突然挺直,草叶上的银芒与银面具的光轨交相辉映,在暮色中织成一张细碎的光网。她忽然想起祖父留下的手札:“狐族至宝遇旧主印记,必现通幽之径。” 当年祖父临终前将这半块染梭交予她时,特意嘱咐要与王瑾的遗物一同查看,如今想来,这其中的联系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三人顺着玄墨指引的方向穿过断壁残垣。古宅的正门早已坍塌,只剩两根螭首柱孤零零地立在荒草中,柱身上的鎏金虽已剥落,龙鳞的纹路却依旧清晰,只是龙睛的位置各有一个拇指大的圆孔,孔内积着厚厚的黑灰,像是被人刻意挖去了什么。沈砚用剑鞘刮去左侧柱底的泥土,露出一块方形凹槽,大小恰好能容纳那枚银面具。
“试试?” 他转头看向苏轻晚时,月光已爬上终南山的脊线,清辉漫过他的眉骨,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睛照得格外明亮。
苏轻晚深吸一口气,接过面具。指尖触到月光石的刹那,石面突然变得滚烫,她几乎要脱手将其扔出,却见石内的银辉突然炸开,在暮色中凝成一只展翅的银狐虚影,虚影盘旋三圈后俯冲而下,精准地钻进左侧螭首柱的圆孔。
“轰隆 ——”
震耳的声响从地底传来,脚下的土地开始轻微震颤,蒿草倒伏的方向形成一道无形的轨迹,像是大地在指引他们前行。苏轻晚只觉掌心的面具越来越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她咬着牙将面具按进凹槽,听到金属咬合的脆响在柱体内部回荡,如同百年前的机关终于等到了开启的密钥。
螭首柱突然向内缩进半尺,露出后面的石门。门是整块青石凿成的,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狐族符文,符文间镶嵌着细小的黑曜石,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微的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最中央的符文呈狐首状,双眼的位置各有一道竖痕,恰好与银面具的月光石相对。
“这门……” 沈砚伸手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边缘的石缝里渗出些潮湿的气息,混杂着泥土与腐朽木头的味道,“像是从里面锁死的。”
玄墨突然跳上石门,尾巴尖在狐首符文的左眼位置点了点。苏轻晚立刻会意,将面具的月光石对准那道竖痕,银辉瞬间涌入符文,石面上的纹路如活过来般流转,黑曜石的光随之一明一灭,像是在呼吸。
“咔 —— 咔 —— 咔 ——”
三声沉重的声响从石门内部传来,像是生锈的锁链正在缓缓松动。苏轻晚感觉掌心的面具正在被石门吸附,月光石里的银辉顺着符文流淌,在石面上画出完整的狐族阵法。当最后一笔纹路闭合时,石门突然发出悠长的叹息,缓缓向内开启,扬起的尘土在月光中翻滚,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檀香、铁锈与某种草药的味道。苏轻晚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刚吹亮便被沈砚按住手腕。
“等等。” 他从行囊里取出颗莹白的珠子,珠子接触空气的刹那便发出柔和的白光,将周遭的黑暗驱散三尺,“这是夜明珠,祖父说百工司造的傀儡最怕这东西。”
玄墨率先钻进石门,九条尾巴在身后展开,像撑开了一把雪白的伞。它的脚步声在秘道里回响,发出细碎的 “嗒嗒” 声,过了片刻,前方传来它清脆的鸣叫,像是在示意安全。
“走吧。” 沈砚将夜明珠递给苏轻晚,自己则拔出佩剑,剑身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据说王瑾当年为了藏东西,在秘道里设了七七四十九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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