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被登山经历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远未停息。小星星的世界,正以一种悄然却坚定的速度,向外扩张着。这种扩张,不再仅仅是脚步能到达的地方,更是他的思维、情感和那双观察世界的眼睛所能触及的远方。
他开始对“里面”和“后面”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成了他探险的目标。他会蹲在电视机前,试图从散热孔的缝隙里窥视里面是否住着会动的小人;他会抱着他的玩具卡车,反复研究它的轮子为什么能转得那么顺滑,甚至试图用他的小手指甲去抠开车身,看看“力量”藏在什么地方。林绵收拾屋子时,常常发现某个玩具被“解剖”了——虽然往往只是徒劳地拆下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部件,但那份探索的欲望清晰可见。
霍星澜看到了儿子的这种变化,一个周末的上午,他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老旧的、已经许久不用的收音机。收音机的外壳有些泛黄,旋钮也磨损了,但整体还算完整。
“星星,来,”他招呼着正对着一堆积木琢磨的小星星,“爸爸这里有个‘秘密宝箱’,我们一起来看看它里面藏着什么,好不好?”
小星星立刻丢下积木,像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这是什么呀,爸爸?”
“这是一个会唱歌说话的盒子。”霍星澜笑着,插上电源,扭动旋钮。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后,断断续续的音乐传了出来。小星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围着收音机左看右看。
“声音从哪里出来的?小人住在里面吗?”
“我们来找找看。”霍星澜拿起螺丝刀,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卸收音机后盖上的螺丝。小星星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爸爸的每一个动作,仿佛在观看一场神圣的仪式。
后盖被取下的那一刻,一个复杂而奇妙的内部世界展现在小星星面前。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的电子元件,缠绕的铜线,还有一块绿色的板子(电路板)上布满了银色的线条。没有会动的小人,只有这些静默的、看起来有些神秘的零件。
“看,声音就是从这个小喇叭里出来的。”霍星澜指着那个圆形的纸盆,“其他的这些,像电阻、电容、晶体管,它们就像马路上的红绿灯和小交警,指挥着电宝宝们怎么走路,最后让这个小喇叭唱出歌来。”
他尽量用最形象的语言解释着。小星星伸出小手指,极轻地碰了碰那个绿色的电路板,又摸了摸冰凉的金属零件。
“电宝宝……在走路?”他仰起头,困惑又着迷。
“对呀,就像水在水管里流一样,电也在这些细细的线里面流。我们扭这个按钮,”霍星澜转动调频旋钮,收音机里的音乐声变得清晰响亮,“就像给电宝宝换了一条路,它就能找到不同的电台,放出不同的音乐了。”
这个“电宝宝走路”的比喻,深深地刻进了小星星的脑海里。虽然他离理解电学的原理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内部构造”、“连接”、“控制”这些概念,通过这次拆卸收音机的具象体验,第一次在他心中留下了模糊而深刻的烙印。他不再认为声音是凭空变出来的魔法,而是某种他尚未完全明白的、有序运作的结果。这种对事物运行机制的懵懂认知,正是科学思维最初的火花。
霍父的“工具课”也顺应着这股探索风潮,进入了新的阶段。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让孙子递个工具、扶个木条,他开始教小星星认识不同的工具及其“性格”。
“看,这是十字螺丝刀,它的头是尖尖的,像个小花,”霍父拿起一把螺丝刀,又拿起另一把,“这个呢,是平口的,它的头是扁扁的。螺丝钉也有不同的衣服,有的喜欢穿十字花衣服,有的喜欢穿一字裙。如果我们拿错了工具,就拧不动它,它会生气的。”
小星星被爷爷的比喻逗笑了,他认真地比较着两把螺丝刀的头,又去看桌子上放着的几种螺丝钉,努力分辨着它们的“衣服”。霍父还教他感受不同工具的“力量”:锤子是用来敲打的,力气很大;钳子是用来夹东西的,像螃蟹的大钳子;锯子是用来分开木头的,牙齿很锋利……他让小星星在废弃的木块上练习用小手钻钻洞,感受旋转带来的穿透力;让他试着用小小的G型夹固定木片,体验“牢牢抓住”的感觉。
这些实践,不仅仅是手部精细动作和力量的锻炼,更是在他心中建立一种与物质世界打交道的方式。工具在他眼中,不再是冰冷的铁块,而是有性格、有用途的伙伴,是能帮助他将想法变成现实的“魔法棒”。
然而,成长的脉络并非只有清晰的逻辑和创造的喜悦,情感的藤蔓也愈发复杂地缠绕。小星星对妈妈林绵的“所有权”意识,在经历了上次的客人来访事件后,似乎找到了一种暂时的平衡,但这种平衡是脆弱的,很容易被新的情境打破。
一天晚上,林绵在给小星星讲睡前故事,霍星澜洗完澡,擦着头发走进卧室,很自然地坐在床边,伸手搂住了林绵的肩膀,笑着听她讲故事。这本是夫妻间再平常不过的亲昵举动,却瞬间引燃了小星星的“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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