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深处的光阴影
大雪的寒刚漫过窗棂的第三道木纹,我已站在老僧人 的禅房外。他正把残烛往青瓷灯台里插,烛泪凝固的声里,混着这光得留半寸影子,太亮了晃眼,太暗了失魂,空着的才够照见路的絮语。我捧着暖炉在旁学静坐,看他把燃尽的灯芯往灰烬里按半分,你看这灭,是让光藏进黑里,就像抓不住的梦,放了才够真。这一刻,檀木的沉混着雪气的清漫过来,我忽然看见烛影在墙面洇开的虚白——虚无从不是空荡的无,是藏在有里的缺,是混在实中的幻,在显与隐之间,把每个看似确凿的瞬间,都酿成可以消散的烟。
儿时的虚无,是祖父的旧座钟。他总在冬至的暮色里把停摆的钟摆往回拨,齿轮卡壳的声里,混着这钟走得越准,离停摆越近,太较真了累心,太放任了失序,空着的格子才够盛日子的絮语。我趴在钟面看指针颤抖,看他把快了半分的时针往回拨一格,你看这退,是让时间喘口气,就像握不住的沙,松了才够留痕。有次为钟停了哭着要修,他却把我拉到钟后看空荡的机芯,你看这空,是齿轮转累了歇脚的地,就像过到头的年,散了才够念想。钟摆磕疼指尖的麻里,混着他响是虚的壳,停是实的骨的教诲。
他的储物间里,总堆着些的物件:掉了漆的钟面,断了弦的胡琴,漏了底的陶罐。这屋跟了我五十年,新物实,旧物知空的脾气,换着用才懂虚无,他指着陶罐的豁口,你看这缺,是装得越满越显空,越空越想填满,就像填不满的心,望着望着就淡了。有年除夕守岁,他却把座钟的发条松了任其停摆,你看这静,是让时间露个空,就像太挤的日子,歇了才够活。果然那夜的寂静里,爆竹声反而听得更清,钟摆的哑里,藏着比喧嚣更沉的醒——有些虚无,藏在充盈与空寂的缝隙里。
少年时的虚无,是先生的残卷。他总在立春的雪霁里把撕了角的诗稿往案上摊,笔尖悬纸的声里,混着这字得缺半行才够味,太满了显俗,太残了失韵,空着的地方才够长记性的絮语。我捏着断笔在旁学补题,看他把写得太密的批注用墨团涂掉半行,你看这删,是让纸替字留点白,就像说太尽的话,收了才够余味。有个同窗为读不懂的残句摔了书卷,他却带我们去看窗外的枯枝,你看这瘦,是叶落尽了才见骨,就像虚无的妙,空着才够立。残卷浸着雪水的潮里,藏着有是虚之表,无是有之里的深意。
他的书斋里,总堆着些的物件:虫蛀的经卷,磨秃的笔洗,记着的题跋。这屋跟了我四十年,全本显,残本知空的分量,换着读才懂虚无,他指着经卷的虫洞,你看这洞,是字被时光啃出的窗,越多越见透,就像想不通的理,钻着钻着就空了。有次我为解不开的禅语对着油灯发呆,他却让我把残卷反扣在膝上,你看这翻,是让空白对着天,就像太实的念,倒了才够轻。果然那夜的月光透过虫洞,在膝头投下细碎的影,墨迹的虚里,藏着比苦思更透的悟——有些虚无,藏在执着与放下的间隙里。
成年后的虚无,是母亲的空药罐。她总在雨水的清晨把熬尽的药渣往院角倒,陶罐磕碰的声里,混着这罐得空着才够装新汤,太满了淤气,太空了失魂,晾着的才够醒神的絮语。我拎着空罐在旁学晾晒,看她把结着药垢的罐底往雪地里按半分,你看这冻,是让空罐冻掉些念想,就像忘不了的疼,冷了才够淡。有次为父亲的旧疾对着空罐落泪,她却把我拉到罐前看冰花,你看这花,是空罐自己长出来的景,就像空着的心,闲着闲着就有了光。药罐凝着冰碴的凉里,藏着满为虚之末,空为有之始的实。
她的厨房角,总放着些的家什:裂了缝的瓦盆,漏了底的竹篮,结着蛛网的米缸。这罐跟了我四十年,新药烈,空罐知药的余味,换着用才懂虚无,她指着米缸的蛛网,你看这网,是空着才结的景,越密越见静,就像过淡的日子,闲着闲着就稠了。有年饥荒过后,她把空米缸擦得锃亮摆在窗台,你看这亮,是饿过才懂空的金贵,就像太满的福,空了才够惜。果然那空缸盛着月光时,比满缸的米更让人念起温饱,蛛网的轻里,藏着比富足更沉的敬——有些虚无,藏在匮乏与充盈的坚持里。
虚无的质地,是带空的实。烛火的明裹着影的暗,能生能灭,能聚能散,像缕抓不住的烟;座钟的铜浸着停的寂,能走能歇,能快能慢,像段数不清的漏;残卷的纸泛着字的淡,能全能残,能补能删,像页写不完的谜;药罐的陶藏着空的凉,能满能空,能熬能晾,像个装不下的念。这些被时光淘空的物,像群会呼吸的影,把每个看似确凿的瞬间,都蚀成可以消散的尘。
老僧人说真虚无都带,他抚摸着青瓷灯台的冰纹,你看这冷,是光灭了还留着暖,太实则僵,太虚则飘,含着点才够品。有次见他把燃尽的烛台埋进雪堆,这藏不是弃,是让虚对着虚长出点什么,就像太净的心,落些尘才够活。这些带着温度的留白,让你忽然懂得:真正的虚无从不是死寂的空,是藏着生的寂,像座钟的走与停,药罐的满与空,既得留得住消散的轻,又得承得起沉淀的重,在有与无之间藏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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