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织就的光阴网
处暑的露刚漫过晒谷场的第三道石缝,我已站在老仓管的谷仓前。他正把新收的稻谷往木仓里码,谷粒滚动的声里,混着这谷得竖三行横四列,太密了发热,太松了漏风,匀着气才够存住香的絮语。我攥着木耙在旁学归拢,看他把歪了半寸的谷堆往齐里推一把,你看这齐,是让粮认着规矩,就像乱麻似的心,理着理着才够亮。这一刻,谷香的醇混着木味的沉漫过来,我忽然看见阳光在谷粒间织就的网格——秩序从不是僵死的框,是藏在乱里的顺,是混在散中的聚,在疏与密之间,把每个看似混沌的瞬间,都酿成可以安放的稳。
儿时的秩序,是祖母的针线笸箩。她总在秋分的午后把散落的针脚往布面上归,线头缠绕的声里,混着这线得横是横竖是竖,太斜了脱边,太直了板滞,走着缝才够裹住暖的絮语。我趴在笸箩边看顶针转,看她把歪了半针的线迹拆了重缝,你看这拆,是让布记着该有的齐,就像跑野了的路,修着修着才够通。有次为抢顶针把线团扯散哭闹,她却把我拉到笸箩前看分类的针,你看这排,长针纳鞋底,短针缀纽扣,各归各位才够顺,就像闹哄哄的日子,归置归置才够静。针尖扎疼指尖的麻里,混着她乱是序的皮,齐是序的骨的教诲。
她的针线房里,总摆着些的物件:分层的笸箩,标着号的线轴,记着尺寸的软尺。这房跟了我五十年,新线亮,旧线知布的性子,分着用才懂秩序,她指着线轴上的标签,你看这记,是怕线认不得自己的去处,越细越见心的细,就像杂沓沓的念,标着标着就清了。有年为赶制棉衣把线头缠成乱麻,她却找根筷子把乱线一圈圈绕回去,你看这绕,是让乱认着圈儿归位,就像缠成结的心,绕着绕着就开了。果然那重新归拢的线,缝出的针脚比先前更匀,棉线的柔里,藏着比蛮干更巧的理——有些秩序,藏在杂乱与归整的缝隙里。
少年时的秩序,是先生的书格。他总在立冬的雪天把散乱的典籍往书架上码,书脊碰撞的声里,混着这书得经史子集各归其类,太杂了碍眼,太专了寡闻,挨着肩才够通气的絮语。我踩着木凳在旁学递书,看他把放错格的《楚辞》往诗集栏挪半尺,你看这挪,是让字认着自己的窝,就像走错路的人,寻着寻着就到了。有个同窗为找书翻乱了书架,他却带我们去看窗台上的盆栽,你看这栽,根在下叶在上,各守其位才够活,就像秩序的妙,按着来才够生。书格浸着墨香的润里,藏着分是合的骨,合是分的魂的深意。
他的书房里,总堆着些的物件:标着类别的书签,记着位置的便签,贴着标签的书箱。这屋跟了我四十年,新书脆,旧书知格的脾气,归着放才懂秩序,他指着书脊上的编号,你看这码,是怕书忘了自己的伴,越密越见文的亲,就像孤零零的思,挨着挨着就暖了。有次我为查典故翻遍了书格,他却教我按经史子集顺藤摸瓜,你看这寻,是让序替人引路,就像闯迷宫的心,按着迹才够出。果然那按类索骥的找,比瞎翻快了十倍,纸页的脆里,藏着比乱撞更透的悟——有些秩序,藏在茫无头绪与按图索骥的间隙里。
成年后的秩序,是父亲的工具箱。他总在大寒的清晨把散落的扳手往木格里归,金属碰撞的声里,混着这工具得大的在下小的在上,太挤了难拿,太松了晃荡,卡着缝才够顺手的絮语。我蹲在箱边学分类,看他把放错格的螺丝刀往细活区你看这调,是让铁认着自己的活,就像用错力的事,换着换着就对了。有次为修水管把工具摊了一地,他却拿块木板把箱子隔出三格,你看这隔,是让乱认着界儿安分,就像一团麻的事,划着划着就清了。果然那分了格的箱,找起工具比先前快了半截,钢铁的冷里,藏着界是合的尺,合是界的框的实。
他的储物间里,总堆着些的家什:分层的木架,标着用途的布袋,记着尺寸的铁皮盒。这箱跟了我四十年,新工具利,旧工具知活的轻重,分着使才懂秩序,他指着木格的隔板,你看这挡,是怕工具越了界捣乱,越薄越见理的清,就像没规矩的事,拦着拦着就顺了。有年盖厢房把零件堆成小山,他却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三圈:铁件归红圈,木件归蓝圈,小零件归白圈,果然那按圈归置的料,比乱堆快了三天完工,粉笔的白里,藏着比蛮干更巧的谋——有些秩序,藏在混沌与条分缕析的坚持里。
秩序的质地,是带格的匀。谷粒的圆裹着木仓的方,能散能聚,能密能疏,像把量天的尺;棉线的柔浸着布面的平,能歪能正,能拆能缝,像根穿珠的绳;典籍的厚泛着书格的直,能分能合,能取能放,像座藏宝的楼;扳手的硬藏着木格的方,能混能分,能拿能归,像个识途的马。这些被规矩量过的物,像群守本分的友,把每个看似杂乱的瞬间,都理成可以依循的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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